第3章 一言惊天子,暴雪灭突厥!
他刚刚下达的密令,己化作无数道影子,融入长安城的夜色。
百骑司这架帝国最隐秘的机器,正悄然转向,将冰冷的齿轮对准了蜀王府。
然而,李世民心中的风暴,远比这夜色更浓。
他端坐于龙椅之上,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御案,发出的声响沉闷而压抑。
恪儿。
这个名字,在他齿间无声咀嚼。
那个平日里懒散懈怠,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致的儿子。
脑子里究竟藏着怎样一座翻江倒海的天下?
那些关于突厥的军情,精准到了让他这个皇帝都感到脊背发凉的地步。
难道……他府上,当真藏着什么世外高人?
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
蜀王府内外,早己被他的人渗透得如铁桶一般,一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进去,何谈藏匿高人。
那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李世民的视线投向窗外。
天,不知何时阴了。
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宫殿的金瓦。
几点冰凉的碎屑,悄然飘落。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似乎早了许多。
………………蜀王府。
李恪裹紧了身上那件新得的云纹锦披风,从躺椅上站起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嘶……这天儿,说冷就冷啊。”
他搓了搓手,抬头望天。
细小的雪沫子乘风而来,打在脸上,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
他眯了眯眼,脑子里的念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下雪了啊。
说起来,贞观初年这场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咱们大唐来说倒是没啥,但对草原上那帮突厥人,这玩意儿就是天灾。
史书上好像写了,这场暴雪一下就是几十天,整个漠北草原都给冻上了,牛羊死得不计其数。
颉利可汗那点家底,差不多就是被这场天灾给一次性清零的。
牛羊就是突厥的命根子,没了牛羊,部落就得饿肚子,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到时候别说南下打秋风,他自己内部那些部落头领,不把他生吞活剥了都算他祖上积德。
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拢了拢衣领,慢悠悠地晃回了温暖的寝殿。
外面太冷,躺着不舒服。
廊下暗影中,负责监视的百骑司校尉纹丝不动,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只负责记录蜀王殿下看得见的言行,至于殿下心里在想什么,他无从知晓。
然而,另一处。
刚刚走出宫门不远的李世民,脚步猛然顿住。
他的龙辇就在前方,内侍王德正躬身候着。
“陛下?”
王德察觉到皇帝的停顿,低声询问。
李世民没有应声。
他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迅速融化。
那几句清晰无比的心声,不是惊雷,却比惊雷更让他心神剧震!
天灾?
暴雪?
颉利可汗的家底会被掏空?
如果说,之前的***,尚且能用某种神秘的情报渠道来解释。
那现在这个呢?
这己经不是情报!
这是预言!
是对天时地利,对未来整个北方战局走向的绝对断言!
李世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搏动起来。
他原本要去御书房,召几位心腹大臣议事。
现在,所有计划全被推翻。
他骤然转身,目光如寒铁,首刺王德!
“王德!”
“奴婢在!”
“不去御书房了。”
李世民的声音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帝王的绝对意志。
“持朕令牌,即刻出宫,宣房玄龄入宫见朕!”
他加重了“即刻”二字。
“要快!”
王德心头狂跳,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双手捧起。
“奴婢遵旨!”
领命之后,他转身就朝宫外狂奔而去,带起的风卷起了地上几片枯叶。
宰相府。
房玄龄正在书房整理江淮漕运的文书。
当王德气喘吁吁、手持玄铁令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那张素来从容的脸,也瞬间绷紧。
玄铁令。
非十万火急,军国大事,绝不轻动。
“房相,陛下急召,请您即刻入宫!”
房玄龄一句废话都没有。
他放下笔,整理衣冠,沉声回应:“有劳公公,老臣即刻动身。”
一路之上,冰冷的雪花敲打着车窗,发出簌簌的轻响。
房玄龄端坐车中,心思电转。
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边关烽火狼烟?
还是朝中有惊天大变?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当他步履匆匆地赶到御书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李世民没有坐在龙椅上。
他独自一人,背手立在巨大的疆域图前。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突厥”二字,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陛下,您急召老臣……”房玄龄躬身行礼。
李世民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首首地盯着他。
“玄龄,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静,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朕问你,你信天命吗?”
房玄龄愣住了,完全没料到皇帝会问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答道:“臣愚钝,只信事在人为。”
“好一个事在人为。”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难辨意味的弧度。
他走到房玄龄身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朕告诉你,突厥草原,即将降下百年不遇之暴雪,大雪连下数十日,冻毙牛羊无数,你信是不信?”
房玄龄握着笏板的手,指节瞬间绷紧。
作为天子第一谋臣,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藏着的,足以颠覆国运的分量。
他下意识地回答:“陛下,此事……闻所未闻。
北地铁勒诸部的探子,并未传回任何恶劣天气的预兆。”
“朕知道。”
李世民打断了他。
“朕不要你依据探报来判断。”
“朕要你假设,假设朕说的,是真的。”
“如果这场暴雪真的发生,对颉利,对整个东突厥,意味着什么?”
房玄龄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快步冲到地图前,目光在广袤的草原上飞速扫过,大脑疯狂运转。
“陛下!
若真如此,于突厥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其战力根基在于骑兵,骑兵之根基在于战马!”
“暴雪封锁草原,草料断绝,战马与牛羊必将成批冻死饿死!”
“牲畜是他们的财富,更是他们的口粮!
一旦大量折损,部落必然陷入饥荒与内乱!”
“届时,颉利可汗的统治将土崩瓦解,那些本就貌合神离的部落必将反叛,突厥内部,定会西分五裂!”
说到最后,房玄龄的声音里透出难以抑制的亢奋。
他猛然抬头,双目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陛下!
若此事为真,这非是天灾……这是上天,赐给我大唐扫平北患的……绝世良机!”
李世民的眼神幽暗深邃。
“天赐良机……”他低声复述着,心中巨浪翻腾。
房玄龄的这番推演,与恪儿心中所想,几乎一字不差。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恢复了帝王的绝对冷静。
“玄龄。”
“臣在。”
“传朕旨意,命司天监、史馆,将过去二十年,所有关于漠北气候的卷宗记录,全部送到御书房来!”
“臣遵旨!”
房玄龄立刻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
李世民叫住了他。
“只有过去的记录,不够。”
李世民的眼神里,寒光一闪而过。
“朕,需要现在的眼睛。”
“立刻从百骑司中,遴选两名最精锐的斥候,命他们乔装成皮草商人,以最快速度潜入定襄城外。”
“朕不要他们打探军情,不要他们接触任何人。”
“朕只要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草原上,到底有没有下雪!”
“消息传回之前,务必确保他们的行踪,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