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辞职报告，是被“辉煌创想”的总经理王总，当着全公司的面，撕碎了扔进垃圾桶的。
他指着我的鼻子，笑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林默，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
跟我谈人权，谈劳动法？我给你个机会学习，你就该感恩戴德！现在翅膀硬了，想走？
门都没有！你的项目没做完，一天都别想走！”他身边的HR总监，人称刘姐的女人，
抱着手臂，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我，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小林啊，
别给脸不要脸。王总是看得起你，才把‘星辰计划’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年轻人，
不要太气盛，路还长着呢。”周围的同事们，有的低头假装忙碌，有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但更多的是麻木和冷漠。只有一个同期的实习生张超，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
压低声音说：“默哥，算了，忍忍吧，为了转正……”我看着他们，看着那张油腻的脸，
那张刻薄的脸，还有那些事不关己的脸。我忽然就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得荒谬又可笑的笑。我笑得很大声，笑得整个压抑的办公室里，
只剩下我的笑声和他们错愕的表情。王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笑什么？疯了？
”我慢慢收敛了笑意，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扫过刘姐，
最后定格在墙上那副装裱精美的企业文化标语上——“尊重人才，拥抱创新”。“王总，
刘姐，”我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们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们。”“我现在，
正式解除与贵公司的实习关系。另外，
关于拖欠我的实习工资、强制加班、以及无偿占有我个人知识产权的行为，
我的律师会跟你们谈。”“哦，对了。”我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按下了某个快捷拨号键，然后将屏幕转向他们，开了免提。电话接通了，
一个沉稳庄严的男声响起：“您好，这里是市劳动保障监察大队。”王总和刘姐的脸色，
在那一刻，比墙壁还要白。故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作为国内顶尖大学计算机系的准毕业生，
我手握数个大厂的预录用offer。
但我最终选择了“辉煌创想”这家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创业公司。原因很简单，
王总在校招宣讲会上画的饼，太香了。他说：“我们不要螺丝钉，我们要的是未来的合伙人！
在这里，你们将拥有最自由的创作空间，最直接的项目主导权！你们的才华，
将决定公司的未来！”他还特别点名了我，因为我在全国大学生编程竞赛中拿过金奖。
他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许诺给我一个独立的项目组，
让我主导公司最重要的AI项目——“星辰计划”。他说，只要项目成功，
转正后我不仅是项目总监，还将获得公司原始股。对于一个心怀技术梦想，
渴望大展拳脚的年轻人来说，这诱惑是致命的。于是，
我拒绝了那些能给我提供稳定、高薪、但可能要从拧螺丝钉开始的岗位，
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辉煌创想”的大门。现在想来，那扇门，通往的不是梦想殿堂，
而是精心伪装的屠宰场。实习初期，一切都还算正常。公司氛围看起来很活跃，
同事们都很年轻，每个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项目。刘姐作为HR，
每天都像个知心大姐姐，给我们这些实习生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嘴里念叨着：“公司就是你们的家，有什么困难就跟姐姐说。”王总也时常在办公室里巡视，
拍拍这个的肩膀，鼓励那个几句，说着“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之类的漂亮话。
“星辰计划”也确实交到了我手上。虽然所谓的“独立项目组”，其实只有我一个光杆司令，
外加两个刚入职，连代码规范都还没搞懂的实习生小雅和张超。但我没在意这些。年轻人嘛，
有项目做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一头扎进了“星辰计划”的开发里。
那是一个基于深度学习的智能推荐引擎，技术难度极高，但一旦成功，商业价值巨大。
我没日没夜地研究算法，搭建模型，优化代码。困了就在工位的行军床上眯一会儿，
醒了就继续。办公室的灯，几乎每晚都是我关的。刘姐偶尔会深夜送来一杯咖啡，
温柔地说：“小林，辛苦了。王总都看在眼里呢，等你转正，他一定给你个大红包。
”王总也偶尔会在深夜的微信工作群里，发几段打了鸡血的语音：“兄弟们，
创业就是一场战斗！我们是在为梦想而战！等公司上市了，我们一起去马尔代夫开庆功会！
”那时候的我，信了。我天真地以为，我的奋斗，我的才华，真的能在这里开花结果。
第一个不对劲的信号，出现在实习的第二个月。按照约定，实习生每个月有三千块的补贴。
第一个月的工资，拖了半个月才发，财务的解释是“公司资金周转，流程走得慢了点”。
到了第二个月，工资干脆就没影了。我去问刘姐。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
说的话却开始打太极：“哎呀小林，你看你，怎么还想着这点工资呢。
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嘛。王总那么器重你，‘星辰计划’做成了，
你以后拿的是年薪和分红，还在乎这几千块的实习补贴？”“再说了，
公司最近在谈一笔大融资，账上的现金流是有点紧张。你看，
正式员工的工资都压了一个月了，大家不都毫无怨言地在奋斗吗？这叫什么？这叫格局！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小林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格局要打开。
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天天盯着那点蝇头小利。”我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环顾四周，确实，那些老员工们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加班，似乎丝毫没受影响。
我感到了困惑，但看着电脑上日益完善的“星辰计划”核心代码，我又把这点疑虑压了下去。
也许，创业公司真的就是这样吧。我安慰自己，只要项目成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
我没看到的是，那些老员工在下班后，会在小群里疯狂吐槽，
咒骂着王总画饼充饥的无耻嘴脸。而我，作为一个实习生，被完美地隔绝在了这些信息之外。
压榨，从这一刻起，开始变得明目张胆。既然工资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加班就成了理所当然。
“小林，这个模块今晚必须优化出来，明天客户要看demo。”“小林，
服务器半夜出了点问题，你远程看一下吧。”“小林，周末大家一起到公司来搞个头脑风暴，
为‘星辰计划’的未来添砖加瓦！”我的生活被工作彻底吞噬。没有白天黑夜，
没有周末假日。我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王总和刘姐的鞭子抽得停不下来。张超，
那个劝我忍忍的实习生，比我更甚。他几乎把公司当成了家，端茶倒水，打印文件，订外卖，
所有杂活全包。他坚信，只要足够“有眼色”，足够“吃苦耐劳”，就一定能转正。而小雅，
那个文静的女孩，则成了办公室里被呼来喝去的便利贴。让她做PPT，让她整理会议纪要，
甚至让她帮刘姐去干洗店取衣服。她好几次在茶水间里偷偷抹眼泪，但一看到刘姐走过来，
又立刻挤出笑容。我们三个，就像被温水慢煮的青蛙，
在“奋斗”、“格局”、“未来”这些滚烫的词汇中，慢慢被剥夺着时间、精力，乃至尊严。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深夜。那天，王总突然召集我们开会，
说是“星辰计划”的一个潜在的大客户——国内电商巨头“淘易”，
他们的技术总监下周要来公司考察。王总在会议室里意气风发，
唾沫横飞：“这是我们一飞冲天的机会！只要拿下‘淘易’，我们的A轮融资就稳了！
到时候，在座的各位，都是功臣！”然后，他话锋一转，看向我：“林默，
‘星辰计划’现在完成度怎么样了？”我如实回答：“核心算法已经完成，
推荐精准度在测试集上达到了95%。但前端交互和系统稳定性还需要至少两周时间来完善。
”王总眉头一皱，大手一挥：“两周？太长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下周三，
我要看到一个完整、流畅、能惊艳到‘淘易’总监的成品！”我愣住了：“王总，这不可能。
从现在到下周三，只有不到五天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别说完善，
光是把现有模块不出错地整合起来都够呛。”王总的脸沉了下来：“林默，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说要，就必须要。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有你愿不愿意拼命！
你们这代年轻人，就是太娇气，吃不了苦！”刘姐立刻敲边鼓：“就是啊小林，
王总这是在给你压力，也是在给你机会。年轻人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嘴脸，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这不是逼一把的问题，
这是违背科学规律！五天时间，我就是不睡觉也做不完！除非……”“除非什么？
”王总追问。“除非我们砍掉大部分非核心功能，只做一个极简版的演示系统，
专门针对‘淘易’的需求进行特化展示。”我提出了唯一的解决方案。王总眼睛一亮，
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这个方案，下周一早上，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说完，
他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好了，就这么定了。大家辛苦一下，这个周末加个班。
我先走了，我女儿的家长会还等着我呢。”他施施然地走了，
留下我们一群人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那个周末，我没有离开公司一步。我带着小雅和张超，
在海量的数据和代码中奋战。张超负责搜集“淘易”的业务资料，
小雅负责做演示PPT的初稿，而我，则承担了最核心的系统重构工作。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我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咖啡和功能饮料当水喝，外卖吃到想吐。到周一早上六点，
当我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点击运行，看到那个简洁而流畅的演示系统在屏幕上完美呈现时，
我几乎虚脱。但我心里是兴奋的。我做到了。我在不可能的时间里，
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我把完整的方案报告和系统打包，发到了王总的邮箱，
然后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我以为，我的拼命，至少能换来一句肯定。然而，我等来的，
是穿心一刀。周三，“淘易”的技术总监如约而至。王总在最大的会议室里接待了他。而我，
这个项目的唯一核心开发者，却被刘姐拦在了门外。“小林啊，今天是大场面，王总亲自讲。
你就不用进去了，在外面随时待命，万一系统有什么问题，你也好及时处理。
”她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站在会议室门外，
透过玻璃墙，能看到里面王总正站在投影幕前，慷慨激昂地介绍着“星辰计划”。
那份PPT，是小雅做的初稿，经过我熬夜修改了无数遍的最终版。那个演示系统，
是我用无数根头发和两个黑眼圈换来的心血结晶。可是，从头到尾，
王总的嘴里只字未提我的名字。他说：“这个项目，是我亲自带领团队，
攻克了无数技术难关，耗时半年才研发出来的……”他说：“我们的核心算法，
是我基于多年的行业洞察，独创的一套……”他甚至在演示系统时，
熟练地操作着那些我为了让他能快速上手而专门设计的“傻瓜式”按钮，
仿佛这个系统就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一样。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无耻！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会议结束了，“淘易”的技术总监看起来非常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