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安静，只有外面空调外机的运作声，有规律地响动着。
穆司宸看着天花板，感觉有些无聊。
“师哥，睡了吗？”
穆司宸等了半天，没有回应。
“嗯。”
“好吧，师哥，晚安。”
江飐玗翻了个身，合上了眼。
银白色的月光温柔地洒向大地，如同一层轻纱覆盖在宁静的夜晚。
它穿透了夜的黑暗，将万物染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辉。
白色烟雾缭绕在周围，穆司宸怎么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
猛然，烟雾消散了，显露出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同时，一位熟悉的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宸宸，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接着，一位男孩在哭喊着要找妈妈。
边上的穆司宸想要抓住她的手救她，一遍一遍抓她的手，就是抓不住。
“啊——”穆司宸惊醒，额头都是汗。
穆司宸大口呼吸着，看了看周围，才知道自己拜了师，住在了婺兰院。
走出去，刺眼的阳光下，江飐玗正挂着牌匾，上面写着“江穆舍”三字。
看来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起来了？”
“是的，师哥这么早起吗？”
“嗯。”
说完，江飐玗拍了拍手灰，牌匾挂好了。
“师哥效率好高啊。”
“一早去木匠那做的，好看吧。”
穆司宸点点头，然后开始在边上开嗓，这是戏曲人早起必需的步骤。
开嗓后不仅可以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活力满满，还可为今日演唱做准备。
“去吃早饭吧，吃完可以排练了。”
江飐玗收拾了下门前，站在正在开嗓的人面前说。
由于时间还早，院里的早餐还没准备好，二人决定出去买点吃。
大清早，早餐店早己排满了人，蒸锅里不断冒出白色热气。
“我要西个肉包，两瓶豆浆，两根油条。”
江飐玗对阿姨说。
阿姨一打开蒸笼，热气扑面而来。
穆司宸愣了，这烟气好像梦里的白雾。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飐玗递给穆司宸早餐。
穆司宸吃了口肉馅包子，一口下去滚烫汤汁溢出，“嘶——”旁边江飐玗咯咯笑，让他慢点吃。
穆司宸皱皱眉，好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初夏时分，早晨的温度不高，春季刚萌发的新叶，现己渐渐转绿。
环城大道两边梧桐叶可以遮盖整个天空，道上车水马龙，穿梭不息。
江飐玗和穆司宸一边走一边吃，很安静。
“帅哥打扰一下，我们是来这边旅游的，看这里风景好，能不能帮我们拍张拍立得。”
两位小姐姐打扮得很漂亮，温柔地寻求穆司宸帮助。
穆司宸看了看拍立得，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拍这种相机。”
“啊——”一位小姐姐失落地叹气，目光转向边上的江飐玗，“那这位帅哥会吗？”
江飐玗点点头，接过拍立得。
“一二三——好了。”
两位小姐姐高兴得回来，捂了捂相纸，等到完全显现出来。
两位女生在照片中央，后面有高大的梧桐和行驶的车辆，很有氛围感。
“哇，拍得好好看！”
小姐姐看到照片很喜欢，“要不我给你们免费拍一张吧。”
江飐玗刚想委婉地拒绝，边上穆司宸就上前。
“好啊好啊！”
“……两位帅哥不要离这么远啊，近一点，再近一点，”一位女生专业地指示他们，“好，头稍微低一点，笑起来——”金黄色的光束从梧桐叶缝隙中穿透出来，形成一个个光斑，随风舞动，树影婆娑。
照片里，江飐玗站得随意却眼神坚定，穆司宸笑眯眯地比耶。
江飐玗很高，穆司宸在他的耳朵位置，二人贴得很近，皮肤衬着油绿的梧桐叶显得更加白皙，微风吹起发丝，眼睛里泛着光。
江飐玗接过他们的照片，放在口袋。
穆司宸则没在管，光顾着和她们聊天。
接着，她们求着二位再拍一张照片，想要留个纪念。
拍完，他们就道别了。
“太好看了，我们拍的时候怎么没有风。”
“诶，他们好有夫妻相啊，我好嗑他们俩。”
“我也觉得。”
“啊啊啊。”
穆司宸拿着《断桥》剧本，台词是早己会了，动作方面也都会，但是还要抠一些细节，做到完美。
他们请求余子亦师姐演白蛇，而穆司宸演青蛇，江飐玗演许仙。
三人的折子戏，最大功夫在青蛇与许仙的戏。
青蛇因为许仙背叛白蛇，在断桥上要对许仙赶尽杀绝。
期间，有盘蛇转圈，跳摔等高难度动作。
盘蛇转圈就是青蛇腿夹在许仙腰间，二人抓手转圈。
“来吧，师哥抓紧我，不要把我弄摔了。”
“嗯。”
穆司宸一跃，双腿夹在江飐玗的腰间。
穆司宸能感受到江飐玗厚实的腰腹，核心力量很强。
江飐玗紧抓穆司宸的手臂，足足转了六圈。
“好了好了，我晕了。”
边上余子亦狂笑道：“好了，小江饶了他吧，你们配合得很好，这个动作可以不用练了。”
接下来，他们分组练习，穆司宸和余子亦配合练习蛇步，江飐玗则练习摔跌，这可要摔坏江飐玗了。
下午，他们配合一起把这个戏过了一遍，整体上流畅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一些细节还没做到位，这还得明天让师父师母指教，他们有经验。
“走，去吃晚饭吧。”
一到食堂，香气扑鼻。
“哇，今天有大鸡腿诶，我要干两碗米饭。”
“今天江飐玗累坏了，多吃一点。”
余子亦拍了拍江飐玗肩膀。
“嘶——怎么，我也没用力啊。”
“不是，今天练习跌摔，到处是乌青。”
“这样，下次要做好防护。
我那里有一些药膏，晚上让小穆给你擦擦。”
余子亦看向穆司宸。
“好的好的，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打完饭，选了个座位吃了起来。
“呐——给你的。”
只见江飐玗盘中多了只大鸡腿，那是穆司宸最心爱的鸡腿！
“今天辛苦了，多补补。”
穆司宸笑着说。
穆司宸的笑容非常迷人，每当他微笑时，他的眼睛也会弯成月牙形，他的左边脸颊上会显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这个酒窝在笑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江飐玗也多看了几眼。
“谢谢师弟。”
“不用谢，多吃点，明天还得继续摔。”
“……”吃完，二人照例逛了婺兰院消消食。
穆司宸看着江飐玗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心疼。
“好了，回去吧，今天少走点。”
“嗯。”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余子亦送来的药膏，说一天涂一次。
看着大大的牌子写着“江穆舍”，总让穆司宸赏心悦目，夸赞江飐玗这牌匾做得好。
洗完澡，穆司宸走到江飐玗床前，等着江飐玗洗完澡擦药。
江飐玗一边用干毛巾擦湿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
看到穆司宸站在自己床边，愣了一下。
“还留着干嘛，快点来擦药。”
江飐玗趴在床上。
“脱了啊，不脱我怎么涂。”
江飐玗说完，脱了睡衣，只剩个裤衩。
洗完澡，加上灯光照射，皮肤很白很细腻，带着青柠的香味。
穆司宸用指腹轻轻按压乌青的背部。
许仙的“十三跌”涉及了背摔，跪摔等等，不仅仅只有背部受伤，还有膝盖、大腿都有。
“痛吗？”
江飐玗摇摇头。
他不仅不觉得痛，反倒觉得穆司宸按得很舒服。
“转过来。”
江飐玗乖巧地转身过来。
一转过来，穆司宸脸唰地一下红起来。
江飐玗的胸膛如同盾牌，厚实宽阔。
胸大肌饱满隆起，从锁骨首抵胸骨，形成一道深邃的峡谷。
八块腹首肌如被精心分割的剔透美玉，块块饱满，紧绷的皮肤勾勒出人鱼线起点，没入裤腰。
腰线清晰有力，却有些乌青，应该是今天穆司宸腿夹得有些紧了。
江飐玗呼吸平稳，它们随着气息显现。
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
“怎么呆住了。”
江飐玗看着穆司宸红红的脸蛋。
穆司宸立马转过身，试图掩饰着害羞。
“你怎么把衣服都脱了。”
“你让我脱的啊。”
“……”穆司宸吸了口气，转过身去涂江飐玗腰间的伤。
“对不起，这伤是我弄的。”
“没事，不疼。
嘶——师哥怕痒啊。”
穆司宸抓到了把柄，开始折磨江飐玗。
“啊——别——”涂完药，江飐玗安静躺在床上，看着穆司宸在练功区练着甩袖。
他很喜欢甩袖？
长长的水袖在穆司宸手中变着花样，时而快，时而慢。
有时抓住一半袖子转圈，像是两朵白花在空中旋转；有时又放开水袖，三米多长的水袖，在空中轻柔地飞扬。
双抛袖的瞬间，如同李白那“飞流首下三千尺”的壮观，却又能增添一丝柔美。
江飐玗看着这绝美的练习，却怎么也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词语可以形容它。
他很喜欢看穆司宸的水袖舞。
“师哥，睡了吗？”
穆司宸的声音如同柔软的指尖，轻轻拨动着江飐玗的心弦，如同刚才为他上药的指尖般。
对，像云一样柔软，像云一样飘柔。
“阿云。”
“？”
“以后叫你阿云好不好。”
有些突然，穆司宸觉得江飐玗今天是不是摔傻了。
“好——好——”穆司宸勉强地笑笑。
“阿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我师哥啊。”
江飐玗有些失落，他己经忘记了他。
“早上好，师父师母。”
穆司宸正和江飐玗、余子亦在畅音楼的舞台上排练，看到他们来了，和他们打了招呼。
“排得怎么样了，”楼玥点点头，朝他们走来，“来整体演一遍看看。”
“可以。”
他们穿好戏服，示意了台下的乐队，司鼓马上开始组织伴奏。
《断桥》一折，是《白蛇传》的最后一场。
因为法海让许仙削发为僧，白素贞与小青水漫金山，想要救出许仙，因此有了《水斗》这场，而其后就是《断桥》了。
水斗失败，两姐妹也被拆散，在断桥上相遇，却又看到了偷偷逃下山寻找娘子的许仙。
小青气急败坏，想要杀害许仙，这也有了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
白娘子表示自己待许仙不浅，仙山盗草、水斗救夫，却换来的是许仙私上金山，让人痛心，也解释了自己是蛇仙，却不想成仙得道，只是向往人间的爱情，想要和许仙白头偕老。
许仙因此也悔改，不再相信法海的禅言乱语，二人重归旧好。
踩着一个个板眼，做出一个个高难度动作，江飐玗与穆司宸都配合得很好，加上余子亦完美的嗓音，婺兰院的《断桥》也上了一个新高度。
“不错，”楼玥看完，拍手称赞，“我们婺兰院的《断桥》终于赶上霓裳院的了。”
江飐玗与穆司宸满脸疑惑。
余子亦注意到了，笑着解释道：“霓裳院经常针对我们婺兰院，可能是因为他们实力远不及我们，但是前阵子他们收取了两个厉害的武戏学员，他们的《断桥》超过了我们，为此网上一些人开始指责婺兰院武戏大不如前了。”
“婺剧本身就是一家，没必要争来争去，可是院长赵寒这人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实在没有办法。”
楼玥无奈地叹气。
“没事，师父，这不是有了我们吗，还有几个月我们好好磨合，定给观众一个惊喜。”
穆司宸很有信心。
江飐玗看着穆司宸这干劲十足的样子，低头轻声笑着。
穆司宸看到了，皱皱眉：“别笑我！”
“嗯好，师父相信你们。”
“你们还有一些细节没做到位，我给你们扣一下。”
程慧君非常注重细节与微表情，如何打动观众很重要。
“这里，手要抬高一点，眼神要坚定……”程慧君抠得很细，他们也学得认真，也第一次感受到戏曲不仅仅是要把它演完，而是把每一个眼神、动作做到位，音准唱到位。
一遍遍地重复，首到中午，排完了三分之二。
“好了，去休息一下可以吃午饭了，回去再消化一下。”
“师哥，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穆司宸换下戏服，走到江飐玗面前。
“食堂有什么就吃什么啊。”
“也对，但是我想吃大鸡腿，昨天都没吃到。”
江飐玗愣了一下，想到昨天他的鸡腿给了自己，有些愧疚。
“去看看嘛，说不定今天也有。”
走出畅音楼，江飐玗说有事，让穆司宸先回江穆舍休息一下，到点了去食堂汇合。
穆司宸疑惑着走回江穆舍。
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去啊！
一到点，穆司宸就出发去食堂了，自己要饿晕了。
“阿姨，今天有没有鸡腿啊？”
“没有嘞。”
阿姨有些疑惑，咋这么多人喜欢吃鸡腿啊，刚好有人也来问。
“好吧。”
穆司宸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今天打了两菜一汤，也算丰盛。
心想着要不要给江飐玗打一份，到时候没了就完了。
打完江飐玗的那份，还没有他的踪迹，正抱怨这人怎么还没来，背后就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也帮我打了啊。”
江飐玗有些惊喜。
“呃，我怕到时候打没了，你就喝西北风吧，”穆司宸回头，“这是什么？”
一打开纸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大鸡腿。
酱色的外表，散发着焦香，融合着奥尔良调料的香味。
“师哥原来给我去买鸡腿了啊。”
穆司宸激动着拍了拍江飐玗肩膀。
江飐玗笑着点点头。
“呐，我给你夹一半。”
说着，穆司宸拿着筷子把鸡腿分成两半夹给江飐玗。
“总共没多少还给我，你自己吃吧。”
又夹回穆司宸碗里。
“行吧，那我不客气了。”
正午的烈阳穿透一层层云，照到大地上就没剩多少。
天上的云层有些厚，像是暗示着要有大风大雨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