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一个孩子，我溺水失聪。医生说出高额治疗费时，我看到的，

是父母脸上“沉重”的为难。于是，我坐了一夜，咬碎了牙，准备独自咽下失聪的苦果，

为“家庭”牺牲。然而，命运给了我一个残酷的玩笑，听力恢复了，同时恢复的，

还有在门口清晰听见的、撕碎所有温情的真相。

“装穷”、“测试”、“正好省得演戏”……所有信念在瞬间崩塌。我没有推开门，

而是转身，走向了能让我真心奉献的远方。1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我的口鼻，

淹没了我的呼救。意识在挣扎中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岸边同学们惊恐失措的脸。

世界，在一片嗡鸣声中，彻底陷入了黑暗。我叫林晚，十九岁，

一个自认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父母是看起来兢兢业业的工薪阶层，

有一个小我五岁的妹妹林月。我们家住在老旧的单元楼里，家具简单，

父母常为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而唠叨。他们从小教育我，家里不富裕，要节俭，要努力，

未来要靠自己。我深信不疑，并且身体力行，穿堂姐的旧衣服，用最便宜的学习用品，

从不主动要求额外的零花钱，大学课余时间都用来做***，希望能为家里减轻负担。我以为，

虽然清贫，但我们是紧密的一家人。直到那次学院组织的郊游，

为了救一个失足落水的小朋友，我跳进了初春尚且刺骨的湖里。孩子被推上了岸，

我却因体力不支和腿部抽筋，被水草缠住，沉了下去。再醒来，是在医院惨白的病床上。

浑身酸痛，头痛欲裂。父母和妹妹围在床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晚晚，你终于醒了！

吓死妈妈了！”母亲红着眼圈，握紧我的手。父亲长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搓着手，眉头紧锁，似乎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发愁。妹妹月月则嘟着嘴：“姐，

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努力想给他们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忽然发现，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灌了水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还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耳鸣。“妈……你们说话声音怎么……”我艰难地开口，

自己的声音在颅内震荡，异常响亮却失真。医生的诊断很快下来：因溺水及水压剧烈变化，

导致双侧耳膜不同程度受损，伴有神经性听力下降。初步检查显示，

我的听力损失达到了中重度水平。“能恢复吗？”父亲急切地问，

声音在我听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谨：“有可能部分恢复，

但需要积极配合治疗。目前建议使用促进神经恢复的药物，配合高压氧舱治疗，

必要时可能要考虑鼓膜修复手术。这些……费用都不低，尤其是后续的康复，

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大概……需要多少？”母亲的声音带着颤音，

在我耳中却显得平板无力。医生报出了一个数字。具体是多少，我听不真切，

但那沉重的氛围和父母瞬间僵硬的脸色，让我明白，那对我们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听不见，而是因为，我仿佛又看到了父母为了筹措我的大学学费，

因为菜价涨了几毛钱而反复比较的无奈；看到了父亲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里都响的破旧自行车。

“爸，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果太贵，就算了。

我……我还能听见一点。” 世界的声音变得朦胧，

但我清晰地看到了父母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绪，是如释重负吗？还是别的什么？

当时我以为，那是贫穷带来的无奈和愧疚。他们握着我的手，

说着一些“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之类安慰的话，但语气里的底气不足，

在我失真的听觉里，被放大了无数倍。2我出院了，带着一副暂时性的助听器，

以及医生开具的一大堆药物和康复建议。医生说，助听器只是辅助，要想真正恢复，

必须进行系统治疗，越早越好。家，还是那个熟悉又略显寒酸的家。但因为听力的障碍，

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纱。父母的交谈声变得细碎模糊，妹妹看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

在我听来却仍是混沌一片。邻居的敲门声、楼下的汽车喇叭声，

这些曾经构成生活背景音的声响，都消失了。世界，以一种残忍的方式，

在我面前安静了下来。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家人看我的眼神。那里面有关心，

但似乎……更多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审视和……冷漠？

尤其是当我因为听不清他们的话而需要他们重复，或者因为耳鸣突然发作而面露痛苦时，

母亲总会轻轻叹气，父亲则会移开目光，妹妹月月甚至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姐，

你怎么这么麻烦啊！”有一次，月月因为我没听清她想要哪种零食而抱怨。母亲在一旁，

没有像往常一样责备妹妹，反而淡淡地说：“你姐姐现在情况特殊，你多担待点。

” 可那语气，在我失聪的耳朵听来，没有丝毫温度。我开始变得沉默，害怕交流，

害怕看到他们眼中那若有似无的负担感。***因为身体和听力的原因暂时无法继续，

我整天待在家里，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需要耗费巨资维修的累赘。那个夜晚，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我坐了一整夜，

手里捏着医生给的诊疗方案和费用清单。纸的边缘被我手心的汗水浸得发软。

那笔高额的治疗费用，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我想起父母日渐斑白的鬓角，

想起他们为了省几块钱步行几站地，想起我们这个家徒四壁却勉强维持温饱的家。

如果我坚持治疗，这个家会被我拖垮吧？他们已经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我不能再成为他们的负担。“听不见……就听不见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声音在寂静的颅内回荡，“至少，我还能看见，还能思考，还能用双手劳动。

比起那些天生就生活在无声世界的人，我已经幸运多了。”天快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咬咬牙，放弃治疗。把那些药停了，助听器也不去调试更换了，就让它这样吧。

我要学会适应这个安静的世界。等身体再好些，就去找份工作，哪怕是体力活，

也能为家里分担一些。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心里是撕裂般的痛，

但又有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平静。我以为，这是我为这个家，所能做的最大贡献和牺牲。

3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房间里依旧安静。

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耳朵上的助听器，准备戴上，开始新一天的“模糊”生活。然而，

就在我手指触碰到耳廓的瞬间，我猛地愣住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持续了多日的、令人烦躁的耳鸣声，似乎……减弱了？几乎听不到了？我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没有戴上助听器。窗外，鸟儿清脆的鸣叫声，毫无阻碍地穿透玻璃，

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声，邻居家小孩的哭闹声，

甚至远处马路传来的、细微的汽车引擎声……所有这些曾经消失或者扭曲的声音，

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如此真实，如此鲜活！我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耳朵，又放开。

声音消失了，又出现了。我的听力……恢复了？我激动得浑身发抖，冲到窗边，

贪婪地倾听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喧闹世界。每一丝声响都如同天籁。是自愈了吗？

是奇迹发生了吗？巨大的喜悦像烟花在我心中炸开，瞬间淹没了这些日子所有的阴霾和委屈。

我要立刻告诉爸妈！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不用再为巨额医药费发愁了！

我们家不用再被我的伤病拖累了！我还要告诉月月，姐姐以后能听清她说话了！

我像一只快乐的鸟儿，几乎是蹦跳着冲出房间，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这份惊喜。

客厅里没有人，父母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谈话声。

他们一定是在为我的事情发愁吧？我更要赶紧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我快步走到门口，

手几乎要触碰到门把手，准备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而入。就在这时，门内传来的对话，

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我刚刚复苏的听觉，也将我那颗被喜悦充盈的心，

砸得粉碎。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尖锐的嘲讽和冷漠：“专家说了，

一定要穷养孩子，你看林晚那样，听不见就哭哭啼啼，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妈呢，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接着是父亲的声音，同样冰冷，带着一丝不耐烦：“行了，这次溺水正好，省了咱们演戏。

就该让她尝尝没钱的滋味，才知道生活不易，以后才不会好高骛远。装穷装了这么多年，

我也累了。”母亲附和道：“就是，要不是为了让她养成勤俭节约、自立自强的性子，

我们何苦住这破房子，穿这些地摊货。你看月月就被我们养得挺好，知道什么东西该要，

什么东西不该争。”然后，是父亲似乎想起什么，

语气变得随意甚至带着点宠溺：“别扯她了。月月上次看上的那个什么***版娃娃，

听说还在香港那边等着呢，我明天可能得飞过去拿一趟，你们记得帮我隐藏下行踪，

别让林晚知道了又胡思乱想。”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我头晕目眩，四肢冰凉。

刚刚恢复的听力，此刻成了行刑的工具，

将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原来……如此。

没有什么清贫的家境，没有什么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父母。一切，

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测试”。一场以“为我好”为名，持续了十几年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的节俭，我的懂事，我的愧疚，

我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而放弃治疗的自我牺牲……在他们眼中，

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符合预期的表演。甚至我的溺水，我的耳聋，在他们看来，

都成了恰到好处的“教育素材”。而那个***版的娃娃，父亲可以为了妹妹随口一句喜欢，

就专门飞一趟香港。而我，连恢复听力的希望，都可以被他们如此轻蔑地利用和践踏。

“听不见就哭哭啼啼……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这次溺水正好，省了咱们演戏。

”“月月喜欢的娃娃……我明天飞过去拿。”这些话语，像一把把钝刀，在我心里反复切割，

凌迟。比溺水更窒息，比失聪更绝望。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带着喜悦的宣告，

被我用尽全身力气，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味。

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外面，

世界的声音依旧清晰、喧闹。但于我而言，一切已经不同了。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听着门外父母似乎准备出门的脚步声，听着妹妹在客厅里哼着欢快的歌谣。阳光透过窗户，

照在我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眼泪，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过了很久，很久。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桌上，

还放着那张几乎被我捏皱的、放弃治疗的声明草稿。我拿起笔，在那张纸的背面，

开始一字一句地，重新书写。不是放弃治疗的声明。而是一封告别信。

一封简短、冷静、不带任何情绪的告别信。信中，我没有提及我恢复的听力，

没有质问他们的欺骗，更没有流露丝毫的悲伤或怨恨。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决定离开，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寻找属于自己的路。请他们不必寻找，也不必担心。至于我的耳聋，

我说，我会自己想办法，不劳他们费心。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将信折好，

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我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我只带走了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

我的身份证件，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以及我这几年偷偷攒下的、所有做***赚来的微薄积蓄。

我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他们给我买的、象征着“穷养”的物品，

也没有带走一张所谓的“全家福”。收拾好一切，是一个小小的、陈旧的双肩包。拎在手里，

轻飘飘的，就像我此刻的心，空洞得没有任何分量。我站在房间中央，

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九年的“家”。这里的一切，

曾经承载着我对于亲情和温暖的所有想象，如今看来，却像一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舞台，

而我，是唯一那个被蒙在鼓里、真情实感演出的丑角。我没有留恋，没有回头。

轻轻打开房门，客厅空无一人。他们或许出去了，或许在各自的房间里。

我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带上。楼道里昏暗而安静。

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楼梯，走出单元门，走进外面灿烂得有些刺眼的阳光里。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些曾经被我渴望的声音，此刻清晰地涌入耳中，

却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那个名叫林晚的、渴望家庭温暖、愿意为家人牺牲一切的女孩，已经在那扇门后，

被她最信任的家人，亲手“杀死”了。而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全新的地方，

去重新定义我的生命价值。4离开家后，我去了遥远的北方，

一个以重工业和严寒著称的城市。我用所有的积蓄，

支付了最初几个月租住在一个没有窗户的狭小地下室的费用，然后开始疯狂地找工作。

我没有大学文凭，只能从最底层的零工做起。餐馆洗盘子，超市理货员，

街头派发传单……什么活都干。身体的疲惫可以忍受，但心里的那个窟窿，却日夜漏着寒风。

家人的欺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心底，稍一触碰，就痛彻心扉。我变得沉默寡言，

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之中。白天拼命干活，

晚上就在昏暗的灯光下自学。我报考了成人高考，

选择了国家急需的、偏重于实践应用的工科专业。我知道，只有知识和技术，

才能给我真正的立足之地，才能让我逃离那个充满谎言的过去，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日子过得清苦而充实。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一切能让我强大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