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熄火,右手仍贴在胸口,那里有勋章的棱角压着平安符。
他没立刻下车,目光扫过急诊楼顶的红色标识灯,确认方位后才摘下头盔。
ICU在七楼东侧,走廊灯光惨白。
他沿楼梯上行,脚步轻而稳,左肩因长时间骑行有些发僵,但动作未受影响。
护士站值班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记录。
陈砚走近,从风衣内袋取出军牌,放在台面上。
“张雪梅,神经外科特护病房,我要见主治医生。”
护士皱眉:“家属探视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
“我不是来探视的。”
陈砚声音不高,“我是她儿子,也是刚从边境任务归队的作战人员。
她的病情,涉及一起军方通报的网络攻击事件。
现在我需要知道具体情况。”
护士犹豫片刻,起身进了里间。
五分钟后,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出来,袖口沾着消毒液痕迹。
“我是她的主治医师。”
他语气谨慎,“你确实有权了解情况,但很多细节不能公开。”
陈砚点头:“我只要事实。”
医生带他进入医护休息室,关上门。
墙上挂着神经系统图谱,桌上散落着几份病历。
医生坐下,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攻击方式是定向神经干扰,协议级别高于民用标准三倍以上。
我们检测到她终端残留的数据包带有军用加密特征,源头跳转至东南亚一处离岸数据中心,注册地为巴拿马公司,实际控制人不明。”
陈砚盯着他:“这种手段,通常用于什么目标?”
“科研人员。”
医生低声,“最近三个月,国内己有三起类似案例。
一位量子通信专家、两名生物工程研究员,都因脑电波逆向冲击导致昏迷。
你们部队接到通报了吗?”
陈砚没回答。
母亲只是乡村小学教师,批改作业时连平板都很少用,怎么会卷入这类行动?
“她有没有接触过特殊设备?
或者收到过异常信息?”
他问。
“没有记录。”
医生摇头,“但她昏迷前拔掉了数据线,这个动作很关键——说明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远程接入。
普通人不会这么做。”
陈砚沉默。
他知道母亲的习惯:遇到不懂的技术问题,她会翻《三字经》里的句子找答案。
可这次,她做出了超出常理的反应。
他谢过医生,回到ICU外长椅坐下。
红灯亮着,表示禁止进入。
玻璃窗内,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机规律起伏,心率监测仪发出稳定滴声。
他开始观察。
两点换班,西点巡检,监控摄像头每十二分钟扫过一次门口区域,盲区在东南角消防栓后。
护士进出频率固定,唯有凌晨一点十五分,一名穿便装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未登记就靠近病房门。
陈砚起身,手己滑进风衣下摆,触到战术匕首柄部。
那人却未停留,只迅速将一枚微型U盘塞进门缝下方缝隙,转身离开,步伐平稳,无慌乱迹象。
他没追。
对方若为敌,必设埋伏;若为援,留下线索便是目的。
他等了三分钟,确认再无人出现,才蹲身捡起U盘。
金属外壳冰冷,无标识。
他带回休息室,尝试插入公共终端,弹出提示需生物识别与动态密钥双重验证。
医院网络不可信,公共设备可能被监听。
他取出银质平安符,长期贴身携带,表面有细微划痕和皮肤微粒残留。
母亲曾握着它祈祷多年。
他将平安符背面轻轻贴上U盘金属面。
滴的一声,解锁成功。
屏幕弹出一段视频日志。
画面晃动,背景是家中客厅,母亲坐在桌前,手机屏幕亮着。
标题邮件清晰可见:“灰域计划·紧急征召”。
她手指悬停数秒,点击确认。
画面中断,文字浮现:“他们知道你看过。”
陈砚盯着那行字,瞳孔收缩。
灰域——王班长提过的名字,境外科技公司的背后势力?
还是另一支对抗力量?
母亲从未提及任何招募事宜,可她的确点了确认。
他重新播放视频,逐帧查看。
母亲点击邮件瞬间,手机右上角显示信号强度满格,Wi-Fi名称为“CMCC-Zhang”,正常家用网络。
但下一帧,屏幕反光中映出窗外树影,枝条形态与河北老家不符——那是南方榕树特有的气根垂落轮廓。
这视频不是在家录的。
他立即调出手机地图,比对植被分布,锁定范围在华南某军事试验区内。
母亲从未离开河北,这段影像如何生成?
伪造?
诱捕?
还是某种测试?
他将U盘收进风衣夹层,紧贴胸口。
外面天色渐亮,第一班护士推着药车到来。
他坐在原位,右手握着平安符,左手五指蜷缩,指节因用力泛白。
走廊尽头电梯门打开,一名保洁员推着工具车经过。
陈砚注意到车底轮子有轻微拖痕——昨夜并无清洁记录。
他不动声色,视线扫过垃圾桶,发现一张揉皱的纸巾,边缘印着指纹状油渍,像是有人擦拭过电子设备。
他起身,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自己眼底有血丝,右肩旧伤隐隐作痛。
他冷水洗脸,抬头时,听见门外传来钥匙卡刷响。
ICU门开了半寸。
他冲出去,只见门缝缓缓合拢,无人影。
他推门而入,病床依旧,母亲生命体征未变。
但枕头下方,多了一张折叠纸条。
展开,上面写着一行打印字:“别信医生说的话。”
他回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正转向另一侧。
那个盲区,又一次被利用了。
陈砚站在床边,将纸条收入内袋,与U盘并置。
他重新坐回长椅,目光落在ICU门上方的红灯。
灯还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