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惊鸿,京都驰名大冤种。我爹是当朝镇国公,我妹是京城第一美人。
本来我该是妥妥的人生赢家,直到有一天,我妹她……发芽了。是的,你没听错,
脑袋上长出了嫩绿的枝丫,皮肤裂开树皮一样的纹路。我爹,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神,
认为这是病,得治!于是,我家成了各路神医的打卡圣地,而我,
则成了阻止我爹带人给我妹松土、捉虫、修剪的唯一障碍。这日子,没法过了。
1我冲进院子的时候,那个号称南疆第一神巫的瞎眼老头,
正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对准我妹沈朝朝头顶上那根最鲜嫩的枝丫。公爷,
此乃妖气所凝之根,需以阳火之金剪之,方能断其根本!老头口沫横飞,神情癫狂。我爹,
镇国公沈巍,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沙场猛将,此刻却跟个二百斤的傻子似的,
连连点头:剪!给本公使劲剪!只要能让我女儿恢复原样,什么都好说!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夺过那把破剪刀,铛地一声扔出八丈远。爹!你疯了?!
我双目赤红,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在冒烟,那是朝朝的脑袋!不是你后院的破树!
我爹见我来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虎目一瞪,中气十足地吼道:混账东西!你懂什么!
大师说了,这是在为朝朝驱邪!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大师,
他正颤颤巍巍地在地上摸索他的剪刀,嘴里还念念有词:阳火之金,阳火之金……
我冷笑一声,指着那老瞎子:爹,你但凡长点脑子,就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哪个神医是瞎子。
他要是真那么神,怎么不先治治自己的眼睛?放肆!我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竟敢对大师不敬!我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奔向廊下的躺椅。我的妹妹,沈朝朝,
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斑驳陆离。
她的皮肤不再是过去那种吹弹可破的白皙,而是呈现出一种类似老树皮的苍白与干裂。
曾经如瀑的青丝,如今夹杂着无数细小的、翠绿的嫩芽,头顶正中央,
更是有一根茁壮的枝丫冲天而起,上面还挂着两三片心形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只是眼角挂着一滴尚未干涸的泪珠。我的心,
像被那把剪刀狠狠扎了一下。朝朝。我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而僵硬,
指尖已经开始泛出木质的色泽。哥……她虚弱地睁开眼,眼神涣散,
却努力地朝我挤出一个微笑,我疼……就这两个字,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
我带你走。我咬着牙,打横将她抱起。她很轻,轻得像一捆干枯的柴火。
你要把她带到哪去!我爹的怒吼在身后响起。我头也不回,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她去一个没有傻子和骗子的地方!我抱着朝朝,
一步步往外走。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能杀人的目光,但我不在乎。我是沈惊鸿,
当朝最年轻的御史中丞,言官之首。我连皇帝都敢当面喷,还怕我这个脑子被门夹了的爹?
可我刚走到院门口,两排手持长棍的家丁就哗啦一下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爹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沈惊鸿,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再说一遍,把她放下。否则,别怪我动用家法。
我抱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妹妹,看着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丁,
再看看我身后那个铁石心肠的父亲,一股荒诞又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别人家是坑爹,
我们家是爹坑我。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爹,你知道吗?昨天夜里,朝朝对我说,
她感觉自己快要开花了。我爹愣住了。我继续说:她说,如果真的开花了,
希望第一朵花,是开给我看的。说完,我看到我爹那张坚毅如铁的脸上,
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而我怀里的朝朝,头顶那根最茁壮的枝丫上,那个小小的花苞,
似乎又长大了一圈。2朝朝的病,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那天是她的及笄之礼,
镇国公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她穿着一身华美的礼服,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完成了仪式,
美得像一幅会动的画。可就在那天晚上,她开始发高烧,浑身滚烫,嘴里说着胡话。
我爹请遍了京城所有的太医,得出的结论都是风寒入体,邪气攻心,开的方子喝下去,
却一点用都没有。烧了三天三夜,朝朝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第二天一早,侍女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我们冲进房间,就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朝朝的头发里,冒出了一点点绿色的嫩芽。从那天起,噩梦就开始了。我爹,沈巍,
一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从不信鬼神的男人,在面对女儿这离奇的病症时,
彻底乱了方寸。太医束手无策,他便开始病急乱投医。先是请了城西的活神仙张道长。
那道长围着朝朝转了三圈,掐指一算,说她是冲撞了府里的百年槐树精,
需要用黑狗血泼她一身,才能驱邪。我当时就把那碗狗血扣在了道长头上。
我爹气得罚我跪了三天祠堂,膝盖都快废了。等我出来,朝朝已经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身上的嫩芽却更多了。然后是我爹从宫里请来的钦天监监正。这位更离谱,
说朝朝是星宿下凡,但时辰不对,需要摆一个七星续命阵,让她在阵眼躺七七四十九天,
不吃不喝,方能逆天改命。我直接把他的星盘砸了,并以妖言惑众为名,
上奏弹劾了他一本。第二天,那监正就被罢了官,灰溜溜地滚回了老家。
我爹又关了我半个月禁闭。这三个月,镇国公府的大门,就像个旋转门。
和尚、道士、神婆、巫师……各路牛鬼蛇神轮番登场,一个比一个能吹,一个比一个离谱。
他们有的说要给我妹灌顶,用滚烫的香油;有的说要火疗,用艾草熏烤;还有的,
就是今天这个瞎子,居然要动剪刀。而我,就在这一次次的对抗中,从我爹眼里的骄傲,
变成了他口中的混账东西、逆子。我们的父子关系,降到了冰点。我知道他爱朝朝,
爱到可以不顾一切。但他的爱,是盲目的,是愚蠢的,是足以致命的。
他看不到朝朝在那些所谓的治疗中,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他只看到她一天天变得不像个人样,便愈发疯狂,愈发偏执。今晚,我爹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没有动用家法,只是把我关回了我的院子,派了八个护卫守在门口,
明令禁止我再踏入朝朝的院子半步。我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乱如麻。窗台上,
放着一盆小小的兰花。那是我去年送给朝朝的生辰礼物。她宝贝得不得了,每天亲自浇水,
养得极好。可现在,那盆兰花已经枯萎了。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正在一点点失去生命的活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我的贴身小厮阿福探进一个脑袋,手里端着一碗汤。
少爷,老爷让送来的安神汤。我瞥了一眼,冷笑:是安神汤,还是蒙汗药?
阿福一脸为难:少爷,您就喝了吧。老爷也是怕您再冲动。我端起碗,闻了闻。果然,
里面加了足以让一头牛睡上三天三夜的安眠草。我爹是真怕我再去搅了他的好事。
我把汤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递给阿福。告诉老爷,我累了,想睡了。阿福如蒙大赦,
连连点头,退了出去。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装睡去。药效很快就上来了,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我不能睡。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这是我白天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醒神香,据说能解百毒,提神醒脑。
我把香粉倒在香炉里点燃,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爹已经被那些江湖骗子洗了脑,再这样下去,朝朝真的会死。
我必须找到真正的办法。可办法在哪?我忽然想起了我娘。我的母亲,苏氏,
在我十岁那年就病逝了。关于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我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女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不喜欢京城的繁华,最爱待在院子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我爹很少提起我娘,每次提起,
都神色复杂。我依稀记得,我娘临终前,把我叫到床前,
给了我一个很小的、雕刻着奇特花纹的木盒子,让我一定收好,说以后或许能用上。这些年,
我一直把它压在书箱最底下,几乎快忘了。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冲到书架前,
疯狂地翻找起来。终于,在最底层,我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我吹开灰尘,
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泛黄的、质地奇特的纸。纸上没有字,
只画着一幅地图,地图的终点,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忘忧谷。在地图的背面,
用一种极其秀丽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那是我娘的笔迹。惊鸿,若有朝一日,
沈家血脉出现『归真』之兆,速携此图,往忘忧谷,寻『花婆婆』。切记,切记。归真?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朝朝的异变,就是所谓的归真?这和我娘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中盘旋,但我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了。我必须去忘忧谷。
我把地图贴身收好,换上一身夜行衣,吹熄了灯。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了班,
正靠在门柱上打瞌睡。我深吸一口气,从窗户翻了出去,像一只狸猫,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爹,对不起了。这一次,我不仅要当逆子,
我还要当一个离家出走的逆子。3忘忧谷,听名字像个世外桃源,可按照地图的标示,
它却在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墨林沙海深处。墨林沙海,大靖朝最凶险的无人区。
白天赤日炎炎,能把人烤成肉干;晚上寒风如刀,能把骨头都冻裂。
更别提里面还有流沙、毒蝎和传说中能吞噬一切的沙暴。我爹当年西征,
大军绕着墨林沙海走了整整三个月,都不敢踏入半步。我娘,一个深闺弱质的女子,
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地方?还画出了如此详尽的地图?我压下心中的疑惑,快马加鞭,
日夜兼程。我不敢停,因为我知道,京城里,我爹肯定已经发现我跑了,
估计正气得派人满世界抓我。更重要的是,朝朝等不了。我走的时候,
从账房支了足够多的银票,换了最好的汗血宝马。饶是如此,
等我赶到墨林沙海边缘的最后一个驿站时,也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人瘦了一圈,
看起来跟个难民没什么区别。驿站的老板是个独眼龙,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
又看了看我身后那匹几乎要口吐白沫的宝马,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哥,看你这架势,
是想进沙海?我点了点头,要了一壶最烈的酒和几斤酱牛肉。听我一句劝,
独眼龙把酒放在桌上,别去。进了那地方,十死无生。我这只眼睛,
就是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留下的教训。我没说话,只是大口地喝酒,吃肉。
我必须恢复体力。前些日子,也有个跟你差不多的愣头青,非要进去。
独眼龙自顾自地说道,说是要找什么神药,救他妹妹。结果呢?进去三天,连人带马,
影子都没见着。我心里咯噔一下。他长什么样?我问。高高大大的,背着一把大刀,
一脸的络腮胡,看着挺凶,但一提到他妹妹,眼睛就红了。我沉默了。我爹……他也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抓我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他也知道了忘忧谷的秘密?不对。
如果他知道,就不会搞出那么多幺蛾子了。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这三个月,京城各路神棍,我爹几乎请了个遍。
会不会……有哪个骗子,编造了一个墨林沙海有神药的谎言,把我爹骗来了这里?
以我爹现在这种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完全有可能!这个该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头子!
我扔下一锭银子,抓起剩下的牛肉,转身就走。哎,小哥,你的水和骆驼还没备呢!
独眼龙在后面喊。来不及了!我顾不上休息,换了一匹耐力更好的沙漠骆驼,
一头扎进了茫茫沙海。我爹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武功盖世,寻常危险奈何不了他。
可这里是墨林沙海,人力有时而穷。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一边要担心京城里随时可能被修剪的妹妹,一边又要担心这个跑来沙漠里送人头的爹。
我沈惊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这么一家子奇葩。我在沙漠里走了两天,
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地图在我脑子里记得滚瓜烂熟,但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黄色世界里,
方向感变得极其模糊。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
那是我们镇国公府的玄铁卫军旗,此刻正斜插在一座沙丘上,
旗帜已经被风沙撕裂得破破烂烂。我心中一紧,连忙催着骆驼赶过去。沙丘下面,
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他们都穿着玄铁卫的铠甲,是我爹最精锐的亲兵。
他们的死状很奇怪,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一个个面目狰狞,皮肤干瘪,
像是全身的血液和水分都被瞬间抽干了。我爹不在这里。我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他还活着就行。我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他们的脖子上,
都有两个细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孔洞。是毒物?我正在思索,忽然,
脚下的沙子开始微微震动。不好!我常年看卷宗,知道一些关于墨林沙海的记载。这种震动,
是沙海中最恐怖的生物——死亡沙虫出没的迹象。我顾不上研究尸体,立刻跳上骆驼,
拼命地抽打,想要逃离这里。但已经晚了。我身后的沙地,猛地塌陷下去,
形成一个巨大的流沙漩涡。紧接着,一个硕大无比、长满了一圈圈利齿的血盆大口,
从沙地里冲天而起!那怪物光一张嘴就比我的骆驼还大。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熏得我差点晕过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还没找到花婆婆,
没救回我妹,没找到我爹,就要先给我爹的亲兵陪葬,成为这怪物的午餐了。沈家列祖列宗,
不孝子孙惊鸿,给你们丢脸了。我闭上眼,准备等死。就在这时,
我听到一声熟悉的、气贯长虹的暴喝。孽畜!敢伤我儿!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从旁边的沙丘上一跃而起。
他手中那把标志性的、重达百斤的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狠狠地劈向了那沙虫的脑袋!是我爹!他怎么会在这里?4噗嗤!
陌刀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恐怖。那巨大的沙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
半个脑袋都被我爹一刀劈开,墨绿色的血液像喷泉一样飙射出来。我爹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借力在沙虫身上一点,身形如大鹏展翅,稳稳地落在我身前。他还是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只是满脸的络腮胡沾满了风沙,铠甲也破了几个口子,看起来狼狈不堪。爹……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闭嘴!他头也不回,声音嘶哑,但依然霸道,
躲我身后去!那沙虫虽然受了重创,却并未死去,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它疯狂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沙浪向我们扑来。我爹横刀立马,
将我牢牢护在身后。他就像一座山,一座无论风雨如何飘摇,都屹立不倒的山。
我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个固执、愚蠢、差点害死自己女儿的老头子,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爹,
终究还是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了我的面前。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忍不住问。
哼,他冷哼一声,一边警惕地盯着那头垂死挣扎的沙虫,一边说,我不来,
好给你收尸吗?你个逆子,长本事了,敢离家出走了!我不是……不是什么?
不是想一个人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送死?他打断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娘留下的那个破盒子,我早就发现了!我愣住了:你……你知道?废话!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跟你娘做了二十年夫妻,她那点秘密,能瞒得过我?忘忧谷,
花婆婆……哼,都是些装神弄鬼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你?
他抢白道,告诉你,让你也跟你娘一样,一头扎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里,
最后把命都丢了?我娘……丢了命?她不是病逝的吗?我正想追问,那沙虫却回光返照般,
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它张开巨口,朝我们吞了过来。小心!我爹一把将我推开,
自己却不退反进,迎着那血盆大口冲了上去。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镇国公!
他怒吼着,将全身的内力灌注于陌刀之上,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竟然从沙虫的口中,
硬生生钻了进去!下一秒,沙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从它的腹部开始,
一道道刀光透体而出。轰!一声巨响,沙虫的身体从内部被彻底撕裂,炸成了漫天血肉。
我爹浑身浴血,从那片血雨中走了出来,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走到我面前,
把那把还在滴血的陌刀往沙地里一插,然后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爹!
我连忙冲过去扶住他。他摆了摆手,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击,
显然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臭小子……咳咳……还知道关心你老子……你没事吧?
我急切地检查他的身体。他身上被沙虫的体液腐蚀出了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死不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想当年,老子在北境,被三千蛮族骑兵围困,
不也照样杀出来了……他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大口黑血。我心中大骇。
沙虫的体液有剧毒!我赶紧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和解毒丹,手忙脚乱地给他处理伤口。
别白费力气了。他抓住我的手,摇了摇头,这畜生的毒,霸道得很。
老子的心脉……已经被毒气侵蚀了。不会的!我眼眶通红,一定有办法的!忘忧谷!
花婆婆一定有办法!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傻小子……他拍了拍我的脸,别去什么忘忧谷了。你娘……就是死在了那里。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什么?你娘……她不是病逝的。
我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她和你妹妹一样,也得了这种『归真』的怪病。当年,
她不听我的劝,非要去忘忧谷求医。我拦不住她,只能陪她一起去。我们在忘忧谷,
找到了那个花婆婆。她说,这根本不是病,而是一种血脉的传承。你外祖家,
根本不是什么江南富商,而是一个隐世的、与草木共生的古老族群。所谓的『归真』,
就是返祖,是变回他们真正的形态——一棵树。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彻底懵了。
我娘……是树?我妹……也要变成树?那我呢?我岂不是……树的儿子?树的哥哥?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花婆婆说,『归真』的过程不可逆转,强行阻止,
只会让她们在痛苦中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让她们完成转化。我不信!
我爹的眼神变得疯狂而偏执,我沈巍的妻子,怎么能变成一棵树?我绝不允许!
我找遍了天下奇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用『龙血木』之心,辅以至阳至刚的内力,
可以斩断这种血脉,让她变回人。可是……龙血木是上古神木,早已绝迹。我找了十年,
才在墨林沙海的深处,找到了那么一小块。等我带着龙血木赶回忘忧谷时,
你娘她……她已经快不行了。她求我,让我放弃。她说,变成树,对她而言,
是一种解脱。可我……我怎么能接受!我强行用了龙血木……结果……我爹的脸上,
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结果,血脉斩断了,她的生命力也跟着一起被斩断了。她在我怀里,
一点点枯萎,最后……化成了飞灰。惊鸿……爹错了……爹从一开始就错了啊……
我不该不信她,不该那么自私……现在,报应来了……报应在朝朝身上了……
我这次来墨林沙海,不是为了找什么神药。我是听说,这里又出现了龙血木的踪迹。
我……我还是不死心……我还想再试一次……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啊……
他说完最后一句,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我抱着他滚烫的身体,看着他苍老而痛苦的脸,
一时间,百感交集。恨吗?当然恨。可更多的,是心疼。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个在我心中如同神明一般的父亲,原来,也被一个情字困了半生。我背起他,
踉踉跄跄地,朝着地图上忘忧谷的方向,继续走去。爹,你放心。这一次,
我不会再让你犯错了。5背着一个体重接近两百斤的壮汉,在沙漠里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