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峰，你表弟要结婚了，女方那边要五十万彩礼，你看……”电话那头，
我妈刘翠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了“自我牺牲”式的试探。“你现在出息了，是大老板，
五十万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你舅舅一家不容易，你得帮衬着点。咱们家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跟你爸，吃点苦没什么。”我捏着手机，听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嘴里那口刚泡好的顶级大红袍，瞬间没了滋味。“妈，
我上个月不是刚给你和我爸打了二十万吗？”“那钱我给你表弟买车了啊！
”刘翠华的语气理直气壮，“男孩子嘛，结婚没个像样的车怎么行？
你舅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这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搁了。小峰，
你可不能让你妈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啊。”我气得发笑。我的亲妈，刘翠华女士，
一辈子都在追求一件事——当一个伟大的、无私的、感动所有人的“圣母”。
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吃苦是福”。小时候家里穷，有点好吃的，她永远是那句：“你们吃，
妈不饿，妈吃苦惯了。”长大了我赚钱了，想接她和爸来城里享福，给她买新房，
她把房本一摔，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是不是嫌我跟你爸丢人？我们就在这老房子里住！
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这辈子就爱吃苦！”然后转头，
就把我给的钱源源不断地送去我舅舅家。舅舅一家，就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蚂蟥。
表弟从小不学无术，三十好几了，工作换了十几个，没一个超过三个月的，
成天就知道管我妈要钱。而我妈，就享受着这种“为了娘家掏空自己”的伟大形象。
亲戚们一提起来，都得夸一句：“翠华真是个好姐姐，自己家再难，都想着弟弟。
”她听着这些话，脸上那满足的、圣洁的光辉，比庙里的菩萨还亮。至于我这个亲儿子，
不过是她用来接济娘家的功德箱，是她塑造伟大形象的工具人。就在上个月，
我女儿发高烧住院，我急需用钱周转，想让她把之前给的钱先还我一点。电话里，
她沉默了半晌，冷冰冰地说：“小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
你妹妹我表妹要去欧洲留学，我刚把钱给她凑保证金。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想办法。
当父母的，就是要为孩子吃苦的。”那一刻，我心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被冻成了冰渣。
好啊，刘翠华。你不是爱吃苦吗？你不是喜欢当圣人，喜欢被万人敬仰吗？我成全你。
我让你吃个够，让你风风光光地吃，让你名垂青史地吃！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
语气平静得可怕。“妈，五十万，我可以给。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欣喜若狂的声音：“真的啊儿子！我就知道你最孝顺了！”“但是，
我有一个条件。”我打断了她的吹捧，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钱不能白给。我最近看电视，
上面有个‘感动华夏十大劳模母亲’的评选活动，我觉得你特别合适。
”刘翠华愣了一下：“什么活动？”“就是一个全国性的评选，
专门表彰那些勤劳朴实、任劳任怨、含辛茹苦的伟大母亲。妈，你想想，
你这辈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不就是缺一个让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机会吗？
”我循循善诱，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只要你报名参加，并且成功入选，别说五十万，
我再追加五十万，凑个一百万，让你风风光光地给你表弟办婚礼！到时候，
你就是全国闻名的劳模母亲，你舅舅一家脸上也有光，十里八乡谁不羡慕你？”电话那头，
我能清晰地听到刘翠华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全国……闻名？”她的声音在颤抖，
那是极度兴奋的颤抖。对她来说，这比给她一百万还要诱人。“对，全国闻名。
”我冷笑着补充道，“不过这个评选要求很严格，需要全程记录候选人的日常生活，
确保真实性。他们会派一个摄制组到咱们家，从早到晚跟着你拍，
把你吃苦耐劳的一面全都记录下来，给全国人民当榜样。”“拍我？那感情好啊！让他们拍！
我刘翠华一辈子光明磊落，吃的苦比别人吃的饭都多，还怕他们拍？”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领奖台上，接受万人敬仰的光辉时刻。“好。”我挂断电话，
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妈，我给你搭好了舞台。希望你，
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场“吃苦”盛宴。2行动力，是我成功的唯一秘诀。挂断电话的第二天，
我就让助理联系了一家专门做真人秀节目的影视公司。我没说实话，
只说我想为我母亲拍摄一部纪录片，主题是“一个传统母亲的伟大与牺牲”，
预算给得非常足。项目负责人姓王，是个经验老到的中年男人。听完我的要求，他两眼放光。
“陈总，您这个想法太棒了！现在市场上就缺这种正能量的、接地气的内容！您放心，
我们一定给阿姨拍出风格，拍出水平，让她成为新时代的‘母亲’标杆！”我笑了笑，
递给他一份文件。“王导，这是具体的拍摄要求和‘人设’大纲，你们照着这个来就行。
”王导接过文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陈总……这个……‘绝对真实吃苦体验’是什么意思？收走所有现代化电器？
只能用土灶烧柴火做饭？冬天只能用井水手洗衣物？
这……”“我妈一辈子都在说她吃惯了苦，离了这些活不了。”我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她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太娇气，所以想通过自己的行动，给社会树立一个榜样。王导，
你要理解一个老人家返璞归真、追求精神富足的决心。
”我把“追求精神富足”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王导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什么，
脸上的疑惑变成了了然的微笑。“我懂了，陈总。您是想通过这种‘极致体验’的方式，
来凸显阿姨坚韧不拔的精神品质。高！实在是高！您放心，
我们团队最擅长的就是营造这种氛围感。保证把阿姨拍得比苦菜花还苦，比小白菜还坚强！
”“还有，”我指着文件上的一条，“这个所谓的‘感动华夏评选委员会’，
也要做得像模像样。logo、文件、工作人员，都不能有破绽。对外就宣称，
我们是委员会指定的独家拍摄团队。”“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事情谈得很顺利。
我预付了一百万的制作经费，其中五十万，我特意让王导以“评选委员会赞助金”的名义，
提前打给了我舅舅。钱一到账，我舅舅的电话就来了，声音谄媚得像是刚从蜜罐里捞出来。
“好外甥！钱收到了！你妈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啊！你放心，你妈参加评选这事，
我们全家都支持！一定让她好好表现，给我们老陈家争光！”我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五十万，就是拴住他们全家的狗链。为了后续那更大利益，
他们会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妈“好好吃苦”。一周后，一支由王导亲自带队，
扛着长枪短炮的“感动华夏”摄制组，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我家的老宅。我妈激动得一夜没睡，
天不亮就起来，穿上了她压箱底的、过年才舍得穿的一件红色外套，
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舅舅一家也全来了，围着王导和摄像师，端茶倒水，
嘘寒问暖，比对自己亲爹还亲。王导按照我给的剧本，一本正经地对我妈说：“刘阿姨，
根据评选规则，为了保证记录的绝对真实，从现在开始，
我们将暂时‘保管’您家里所有的现代化电器。您需要回归到最原始、最淳朴的生活状态，
向全国观众展示您不畏艰难、乐于奉献的宝贵品质。您能做到吗？”“能！当然能！
”我妈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别说电器了，就是把这房子拆了，
我都能在地上搭个窝棚过！我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
”舅舅也在一旁敲边鼓：“导演你放心，我姐这个人，就是个铁打的！吃苦，
那是她的拿手好戏！”于是，在全家人的“支持”和期待下，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开始动手。
电视机被搬走了。洗衣机被搬走了。电冰箱被搬走了。连那个用了十几年的电饭煲，
都没能幸免。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甚至掏出了钳子，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咔嚓一声，
剪断了电表的总闸。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昏暗。我爸当时就急了：“哎，
这……这电怎么也给断了？”王导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解释道：“叔叔，
这是为了营造最真实的拍摄环境。你想啊，过去的苦日子，哪有电灯电话？
刘阿姨就是要重现那个年代的艰辛，这才能体现她的伟大啊！
”我妈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中央，看着空荡荡的角落和被剪断的电线，
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但当摄像机的红色指示灯亮起，镜头对准她的那一刻，
她立刻又恢复了那副坚毅伟大的表情。她迎着镜头，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没问题！我，没问题！”3拍摄的第一天，我妈刘翠华的表演欲达到了顶峰。天刚蒙蒙亮，
她就摸黑起了床。没有电灯，她就点上了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布满沧桑的脸，
摄像师立刻抓住了这个镜头，给了个大大的特写。“观众朋友们，现在是早上五点，
我们的主人公刘翠华阿姨已经开始了她辛劳的一天。”王导亲自上阵，
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进行着画外音解说，“没有闹钟，没有电灯，叫醒她的，
是刻在骨子里的勤劳与责任。”刘翠华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和赞美的感觉。
她先是去院子里的井边，用力地压着把手，打上来一桶冰冷的井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
她走到那个被摄制组“复原”出来的土灶前，熟练地开始生火。
由于老宅子已经十几年没用过土灶，引火的干草有些受潮，浓烟滚滚，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一边咳嗽，一边用袖子擦着眼睛，还不忘对着镜头挤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没事没事，
以前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这火啊，跟人一样，得慢慢磨它的性子。
”舅舅一家也早早地赶了过来，名义上是“探望”，实际上是监督。看到我妈如此“敬业”，
舅舅满意地点点头，对我爸说：“姐夫，你看我姐，多精神！这才是我们老一辈的风采！
这节目一播，肯定火！”我爸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愁眉不展，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配上几根黑乎乎的咸菜。
刘翠华端着碗，吃得津津有味，还热情地招呼摄制组：“导演，摄像老师，你们也来吃点。
自己家种的玉米磨的，香！”王导笑着摆了摆手：“阿姨，我们有工作餐。您吃，您吃。
”吃完早饭，就到了今天的重头戏——洗全家人的衣服。没有洗衣机，
所有的衣服都堆在一个大木盆里，像一座小山。刘翠华在院子里支起搓衣板，
把衣服一件件浸入冰冷的井水里，然后用力地揉搓。冬天的井水刺骨的凉，没一会儿，
她的手就冻得通红，像是两根胡萝卜。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镜头从她通红的双手，
缓缓摇到她布满汗珠的额头，再到她虽然疲惫但依然“坚毅”的眼神。
王导的画外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感情：“一盆冷水，一块搓板，一双布满老茧的手。
刘阿姨洗的不是衣服，是岁月，是无私的奉献。在她的世界里，家人的温暖，
就是她最大的幸福。”我舅妈在一旁看得直点头，还不忘“指点”一下：“姐，
你那个腰得挺直一点，显得有精神！对对对，表情再坚强一点！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刘翠华听话地挺直了腰背，搓得更起劲了。一整天下来，生火做饭，洗衣喂猪，
打扫庭院……所有能体现“吃苦耐劳”的活儿，她都抢着干了一遍。到了晚上，
摄制组把白天拍的片段剪辑了一下，在笔记本电脑上放给她和舅舅一家看。
经过专业的镜头语言和后期配乐，视频里的刘翠华，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苦难圣母”。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天啊！姐，这拍出来也太感人了！
”舅妈看得眼圈都红了，“我要是评委，我肯定给你投一票！
”舅舅更是激动地拍着大腿：“等节目播出，一百万到手，我儿子的婚事就妥了！姐，
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啊！”刘翠华看着屏幕上那个被美化了的自己，听着家人们的吹捧，
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她痴迷地盯着自己的影像，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陶醉。
她觉得，这点苦，吃得太值了。睡前，她特意走到镜头前，
发表了一番感言：“我觉得今天过得特别充实。人啊，不能忘本。吃苦，
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我希望现在的年轻人，都能看看，都能学学。”说完，
她吹灭了蜡烛，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冰冷的土炕上。她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苦，
还在后头。4好景不长。新鲜感和表演欲，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劳作和持续的生理不适面前，
被迅速消磨殆尽。拍摄进入第三周，天气骤然转冷，一场寒流席卷了整个城市。
城里的人们早就打开了暖气和空调，而我家的老宅，却像一个冰窖。没有电，
自然就没有取暖设备。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那个白天用来做饭，晚上用来烧水的土炕。
但老旧的土炕密封性很差，烧一天也存不住多少热乎气，到了后半夜，
就跟睡在冰块上没两样。我爸有多年的老寒腿，才住了几天就疼得走不了路，
整天躺在炕上哼哼。我妈的日子更不好过。每天早上，井口都会结上一层薄冰，
她要用石头把冰砸开，才能打上水。那水冰得像是掺了冰碴子，每次洗漱、洗菜，
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骨头。最要命的是洗衣服。全家人的脏衣服堆积如山，
尤其是舅舅一家，自从拍摄开始，他们就心安理得地把换下来的所有衣物都送到我妈这里，
美其名曰“给摄制组提供素材”。从里到外，从大人到小孩，每天都是满满一大盆。
刘翠华再怎么有表演欲，也顶不住这刺骨的寒冷。她的手很快就生了冻疮，又红又肿，
布满了裂口，一碰水就钻心地疼。她开始尝试着跟王导商量：“王导，
你看这个天……是不是能……用点热水？”王导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刘阿姨，
这不符合我们‘极致真实’的拍摄理念啊。您想想，您要感动的是全国观众，
如果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大家会怎么想？会觉得您是在作秀啊！”“作秀”两个字，
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了刘翠arua的痛点上。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可以吃任何苦，
但绝不能让别人觉得她的苦是假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解释，
“我就是……手有点疼。”“阿姨，这正是您伟大的体现！”王导立刻给她戴高帽，
“您想想，当观众们看到您顶着严寒，用一双生满冻疮的手为家人洗衣服时，
他们该有多感动！这才是最宝贵的镜头！”站在一旁的舅妈也赶紧附和：“是啊姐！
坚持就是胜利！你想想那一百万，想想你外甥的婚事！这点小伤算什么！”刘翠华咬了咬牙，
看着那盆冰冷的水，又看了看旁边黑洞洞的镜头，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刺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她硬是忍住了，
脸上还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而，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持续的寒冷、劳累和营养不良每天都是玉米糊和咸菜，让她的身体迅速垮了下来。
她开始频繁地咳嗽，一开始只是干咳，后来就变成了剧烈的、带着浓痰的咳嗽，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偷偷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抓了点草药回来熬。没有电磁炉，
她只能用小炭炉慢慢地熬。黑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她在烟熏火燎中咳得更厉害了，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这一幕，自然也被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王导的画外音充满了悲情：“病痛，也无法阻挡这位母亲奉献的脚步。她熬的不是药，
是对这个家深沉的爱。每一口苦涩，都饱含着一个母亲的坚韧与伟大。
”视频片段被“内部人员”泄露到了网上，配上催人泪下的音乐，立刻引起了轰动。
#伟大母亲带病坚持为家人劳作# 的话题冲上了热搜。评论区里，一片赞美和感动。
“看哭了，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母亲！”“太伟大了，为这样的母亲点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