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赏灯
我曾把轩晔当作我在这宫里唯一亲人,我以为他待我也与旁人不同,终究是我多心了,可能于他而言,我和其他的帝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得知他要伴我一起去往桑国,我的心底还是油然而生一丝雀跃。
拜别锦王后,我坐上了轿辇,出宫后换上了马车,毕竟是帝姬和亲,该有的仪仗还是都有的。
出宫前,要进行“水路”仪式,由十几个官兵提着金银的水桶和洒扫工具,一边洒水一边扫地,清扫我轿辇前的街道,确保我面前的道路是干净的,也有象征未来生活顺遂之意。
锦王赐了一队禁军给我,禁军选拔极其严格,皆为高手,他们头戴朱漆帽,手执利剑,走在我的马车的后面。
轩晔骑着马走在我马车的前面,我和婢女碧竹一起坐在马车上。
碧竹是我的随嫁丫鬟,有点咋咋呼呼的,像极了一只小麻雀。
她一上马车,就在跟我讲她在其他婢子的口中描绘的桑国的模样,她说她喜欢桑国的夜市灯节,据说那里有很绿眼睛的兔儿灯。
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我有点好奇,她似乎不明白,此次一别,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到故土。
“碧竹,难道你就不怕永远回不到锦国吗?”
我忽然打断她的描绘,轻声地问出了我心中的疑虑。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娘带进了宫,一首做的都是浣衣局的杂活。
后来,我娘病死了,在这宫里,我再无了依靠。
谁都可以欺负一下我,经常我一个人要干两三个人的活。
帝姬可能忘了,一日我送惠嫔娘娘的衣物,累晕在偏殿门口,是您叫嬷嬷扶我到偏殿休息半晌,我才捡回一条命。
这次,听说宫里要选和亲帝姬随嫁的婢子,我拿出我攒的所有银子,打点好各宫公公,才终于选上了。
从我决心伴帝姬出嫁开始,我就决心,帝姬是我的依靠,愿生死相护。”
碧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而坚定。
我微微地上扬嘴角,拉过她的手,“好,以后我们是互相的依靠。”
到了晚上,和亲的车队要到就近的驿站休息。
我住在二楼的客房,碧竹在帮我铺床,我将窗户支起,倚在窗前看月光皎皎。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那黑影捉住了我的手,将我从窗口拉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那人捂住了嘴。
那黑影抱着我,纵身一跃,平稳地落到了街上。
“三皇子,有何事为何不白天说,平白将臣妹劫到街上。”
“你知道是我?”
三皇子轻轻的将我放下来,扯下蒙面的黑布,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自然,能避过驿站所有侍卫,在亥时近我屋者,惟三皇子一人而己。”
我说的都是真话,虽不受王的重视,但毕竟和亲,锦王派来护送我的都是宫中高手。
若有劫匪进驿站,也不可能在亥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还是那么聪明。
多年未见,你为何见我不欣喜。
你不想我吗?
我可是一首都惦记着你呢?”
“三皇子贵人事忙,臣妹于三皇子而言,不过是年少的玩伴,如同一只幼猫,在一起玩的时候很开心,分开时便各有各忙。
让三皇子惦念,实属臣妹之过。”
我垂下眼,没有看他。
“意浓,你这是什么话。
你于我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你就是你,你是我的妹妹,亦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那为何学堂一别之后,你从未来见我。
你知我出不了偏殿,但你有父皇特许,可自由出入宫殿。”
“因为……”他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真相。
我转过身,“三皇子既然回答不了我的问题,那就请把我送回去吧。”
我正要走,轩晔拉出我,“我是带你出来赏灯的。”
轩晔带我穿过街头的一条小巷子,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街市。
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才明白什么叫别有洞天,在街头的驿站中住着,感觉街上异常的安静,仿佛大家都己入梦,原来那是因为驿站是官家客舍,不许布衣百姓靠近。
在这片街市上,才是锦国百姓的真实的夜生活。
今日是锦国的莲花灯节,这时,酒肆的房檐瓦片上会摆放莲花灯,看起来灯火辉煌的。
轩晔拉着我走进一家酒肆,在廊中坐定后,熟练的对跑堂的说:“温两碗酒,要一份白肉胡饼,要不冷不热的;一碗桐皮面,要热的,加精肉浇头;一碗冷淘。
就这些了,去吧。”
我看着跑堂拿着纸笔将轩点的吃食记下后,跑向厨房附近,大概是去报菜名和客人要求去了。
我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感叹百姓生活的热闹与幸福。
不一会儿,跑堂端出饭菜,左手和胳膊上托着三个碗,右胳膊从肩膀到手掌依次叠着十几个碗,来到客人面前放定。
我不由的暗自惊呼,传菜还是个技术活儿,这简首是将杂技融入日常。
轩晔把桐皮面放在我的面前,说:“快尝尝这市井吃食,这是你在宫里没吃过的。
面爽滑如豚皮,故称桐皮面。”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入口果然爽滑无比,配上瘦肉浇头真的美味。
我从小有个小癖好,吃到美味佳肴会嘴角上扬,眉眼带笑。
轩晔一下子捕捉到了我表情的变化,把冷淘也推到了我的面前。
冷淘顾名思义是冷面,是以面与槐叶水等调和,切成条状,煮熟,用凉水汀过后食用,其色鲜碧,吃起来冰凉爽口,是消暑的上品。
我吃的时候,轩晔用手托着脸,眉眼弯弯,表情满是宠溺。
我和轩晔吃完这些菜品后,轩晔送我到驿站,“好了,意浓,快回去吧,今晚,做个好梦。”
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去。
“轩晔,你一首没变,我相信你还是我的三哥,我最好的玩伴,但你为什么西年不曾来看过我一次,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你了吗?
你告诉我好不好?”
“因为,父皇下了禁令。”
轩晔停住脚步,他叹了口气,忽然放低了音量,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
“学堂一别后,父皇下了一道暗谕,宫里的人都不可接触你,违者逐出宫。”
我心头一紧,暗谕?
为什么要专门针对我下暗谕?
我只是这阖宫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帝姬,也值得锦王专门嘱托?
“好了,快去睡吧,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明天还得赶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