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爸妈的焦灼
她坐在炕沿上，小心翼翼地将姚永明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起小勺，舀了半勺米汤，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才慢慢递到他唇边。
“代代乖，喝点米汤补补力气。”
她的声音柔得像棉花，眼神里满是疼惜。
姚永明张了张嘴，温热的米汤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
这味道很朴素，却比他前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安心。
他配合地吞咽着，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前世他冲锋陷阵，风餐露宿，早己忘了这般被人细心照料的滋味。
姚之信蹲在炕边，手里拿着一块磨得发亮的木刨子，却没心思干活。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姚永明，眉头始终皱着：“下午烧得浑身发烫，喊着胡话，可把我吓坏了。
要是明天还不好，就得去镇上找王大夫。”
“镇上太远了，来回得走两个时辰，代代这么小，经不起折腾。”
黄金彩舀米汤的手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担忧，“再等等，说不定明天就全好了。”
话虽这么说，她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又摸了摸姚永明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再升，才稍稍放下心。
姚永明喝了小半碗米汤，就摇着头扭开了脸。
他的小肚子撑得鼓鼓的，幼儿的肠胃实在装不下更多东西。
黄金彩见状也不勉强，把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这孩子，这次生病后好像变安静了些。”
黄金彩看着怀里眼神清亮的儿子，轻声嘀咕，“以前醒着的时候，要么哭闹，要么手脚不停歇地乱抓，哪像现在这样乖。”
姚之信闻言，也凑过来看了看：“安静点好，省得你操心。
咱们代代本来就比别的孩子机灵，说不定是烧退了，脑子更清楚了。”
他说着，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姚永明的脸颊，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姚永明心里一暖，顺势往母亲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装睡。
他知道，父母此刻的焦灼都是为了他。
1993年的农村，医疗条件落后，一场高烧就可能夺走一个孩子的性命，难怪他们如此紧张。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父母在低声交谈。
“他爹，下个月的口粮快不够了，你那批木工活的工钱啥时候能结？”
黄金彩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愁绪。
“快了，李村长家的衣柜做完就能结账。”
姚之信的声音顿了顿，“我想着，等结了工钱，就去镇上买袋白面，给代代补补身子。”
“别买太多，省着点花，说不定过阵子还要给你添件新褂子，下田干活穿。”
“我不用，旧的还能穿。
代代还小，得吃好点。”
姚永明的眼皮越来越沉，父母的对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的心底。
前世他只知道家里穷，却从没想过父母为了生计要如此精打细算。
他们把最好的都留给他，自己却省吃俭用。
愧疚与心疼交织着，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改变命运的决心。
他有前世几十年的记忆，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脉络，只要抓住机遇，别说让家人吃饱穿暖，就算是过上富足的生活，也绝非难事。
“黑蝎”的仇要报，但守护好眼前的家人，更是他重生后的第一要务。
不知过了多久，姚永明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悄悄掀开眼缝，看到姚之信正借着煤油灯的光，仔细打磨着一块木头，应该是在给家里做些小物件。
黄金彩靠在炕边打盹，手还轻轻护在他的身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姚永明看着父母疲惫却安稳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真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重新闭上眼睛，将“黑蝎”的阴影暂时压在心底，专注地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的夜晚。
明天，等天一亮，他就要开始规划这一世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