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生病难道不是请御医,何以寻到这里?
一听便似有诈,长乐皱眉不语,王后请医,却也不可有违,长乐便随侍女前往永乐宫。
永乐宫位于北夷王城的中轴线右侧,殿内多植梧桐、松柏,少有花木香草,多舒朗之气,少妖娆无格。
殿内立着一架屏风,山高水远、鹤唳长空,一位年长的嬷嬷迎了出来,道:“劳烦圣女为王后诊治,王后眼疾是旧症,也曾遍寻名医,病情却日渐沉重,近来竟是夜不能寐。”
长乐欠身回礼道:“劳烦嬷嬷带路,我虽医术不精,却也可诊断一二。”
王后斜靠在榻上,铜香炉里燃着檀香,王后脉象虚浮,且有经脉凝滞之像,却不是什么大症候,何以会绵延数年无法痊愈。
长乐从随身的锦袋里拿出一块儿灰绿色香料,道:“檀香虽有凝神静气之效,却多用于安宁情绪,不若试试这落水香,再请御医配以针灸之术,或能为王后缓解眼疾。”
嬷嬷收下香料,道:“那不如就请圣女每日来为王后施针。”
长乐辞道:“我虽略通医理,但却不及***御医,恐有损王后玉体。”
“无妨,就请圣女为我施针医治。”
睡榻上的萧后说道。
原来她醒着,长乐心里微微一怵,算好刚才并未说什么不妥之语。
长乐向萧后行礼,道:“那每日午后我便来为王后针灸调理,王后所用熏香也需重新配置,内外兼顾方是治本之策。”
萧后微微颔首,嬷嬷将长乐送出永乐宫。
“老奴会每日遣人去接圣女,王后就劳圣女费心了。”
嬷嬷道。
“我自己来便可,嬷嬷不用那么麻烦。”
长乐辞去嬷嬷的好意,既推脱不了这件差事,那不如就借着诊病的由头顺道再去探探扶荔宫,既然灵蝶有所感应,那里定有碧灵石的线索。
医者仁心,对于治病救人这件事,长乐向来都是很认真的。
长乐每日午后便去永乐宫替萧后施针,如此寒暑往复,半月后,萧后的眼疾明显缓解。
萧后本是心思沉静之人,虽贵为王后却不理***之事,一是因眼疾困扰,分身乏术;二是舒妃得宠,位同附后。
但萧后似乎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只与草木为伍,亦或许,只能与草木为伍。
长乐用石臼碾着香料,思绪在药草香中慢慢飘远。
其实,自见萧后第一面起,长乐便对她生出莫名的好感,仿佛是见到故人那般,连带着也不那么讨厌这北夷王庭了。
长乐常借着看病的由头去扶荔宫附近打探,白日里的扶荔宫异常萧索,宫墙上的荒草仿佛在与风合鸣,门皆是从外面上锁,铜锁锈迹斑驳。
那晚的黄衣女子是怎么把自己拽进去的?
难不成遇到鬼了?
长乐想着想着,后背一凉,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甚至可笑,一个能打开上古结界的人,居然害怕这个世界有鬼。
上古结界是凡界和灵界的分界地带,这条狭长的缝隙里生活着上古幻兽,有些凶兽可比那虚无缥缈的鬼可怕多了。
“不知这扶荔宫有什么特别之处,圣女总是在替王后诊病时来闲逛。”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长乐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看去,一位华衣锦服、明眸皓齿的女子立在花团锦簇中,竟比这正午的阳光还耀眼。
舒妃饶有兴趣地看着长乐,嘴角的笑很是刻意,她定是在这里候了许久。
长乐在心里叹了口,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忽然有些能理解萧后的眼疾为何久治不愈了。
“这里叫扶荔宫?
这宫殿后的荒地有不少冷穗花,采一些晒干放在香囊里挂在床边,有助王后安眠。”
长乐握着手中明黄的冷穗花说道。
既然要来闲逛,自然会准备一个合理的由头,怎么能随便被人抓住小辫子。
“这些草药御医所都有,圣女何必舍近求远?”
舒妃不依不饶道。
“冷穗花并非什么稀罕之物,何必劳动御医所。”
长乐道。
舒妃蓦地收起了笑意,冷冷说道:“野路偏方,可别把王后治坏了。”
长乐不想与她纠缠,转身离开。
舒妃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厉声呵道:“无礼,给我拦住她!”
舒妃与长乐对峙,众人亦不知所措,虽说舒妃位同附后,但长乐毕竟是九黎圣女,本就不是***嫔妾,而长乐身后亦是九黎,也不是可任人拿捏的主。
舒妃自知话说过了头,但以她的心性,此时低头更是万万不能。
“这么热闹?”
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赫连焱从转角处缓缓走了过来,所有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赫连焱冷眼看着众人,过了半晌,踱到舒妃面前,伸手扶起她,道:“芍药开得很好,陪我一起去看看。”
舒妃眼眉舒展,斜睨了长乐一眼,挽着赫连焱笑吟吟地离开。
待众人走远,长乐才缓缓站起来,揉了揉跪得生疼的膝盖,那么热的天在赫连焱出现的瞬间冷如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