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车站,高楼大厦的影子压下来,马路上车水马龙,我站在人流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像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我没慌——来之前我早就查好了,学校附近有很多餐馆招***,只要肯干活,就饿不死。
报完到,我拿着助学贷款合同去财务处登记,看着上面“每年8000元,毕业后开始还款”的字样,心里松了口气又发紧:松的是学费有了着落,紧的是接下来的生活费,得全靠自己挣。
我的宿舍在顶楼,六人间,其他五个室友都是本地人,爸妈开车送过来,后备箱里塞满了零食和生活用品。
她们聊起暑假去了哪里旅游,新买了什么牌子的衣服,我坐在床边,默默把旧书包里的两件衣服叠好,放进柜子最底层。
“你暑假没出去玩吗?”
一个室友问我。
我捏了捏衣角,笑着摇头:“没呢,在家帮家里干活了。”
没人追问,我却悄悄红了眼——我哪是帮家里干活,是在餐馆洗盘子,洗到双手起皱,才攒下那点路费。
开学第二天,我就去学校附近的川菜馆找***。
老板是个西十多岁的女人,上下打量我一圈:“能吃苦吗?
晚上要忙到十点,一个月2000块,管两顿饭。”
“能!”
我连忙点头,生怕她反悔,“我什么都能干,洗碗、端盘子、打扫卫生都行。”
从那天起,我的大学生活就分成了两半:白天上课,晚上去餐馆***。
刚开始很不适应,晚上端盘子时,腿累得像灌了铅,客人多的时候,还要被催着“快点上菜”,有次手忙脚乱打翻了汤碗,被客人骂“笨手笨脚”,老板扣了我50块钱。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都睡了,我不敢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偷偷用热水泡手——手上的烫伤和划伤,在夜里格外明显。
我没跟任何人说这些委屈。
我知道,没人能帮我,哭也没用,只能自己扛。
周末的时候,我会去更远的超市发传单,一天80块钱,从早上九点站到下午六点,腿肿得连鞋子都穿不上。
有次遇到下雨天,传单被淋湿,老板不肯给钱,我站在雨里跟他争辩:“我按要求发完了,你不能不给钱。”
最后他不耐烦地甩给我50块,骂了句“穷酸样”。
我攥着那50块钱,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流,却还是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这是我两天的饭钱。
大一快结束时,我算了算,***赚的钱除了生活费,还剩1000块。
我没舍得花,全部存了起来,想着大二可以用这些钱买台二手电脑,学剪辑——我听说,会剪辑能接私活,能赚更多钱。
暑假的时候,室友们都回家了,我留在学校附近的电子厂打工。
每天在流水线上拧螺丝,12小时一班,白班夜班倒,宿舍里的床硬得硌人,饭菜里没什么油水。
有天夜班,我实在太困,不小心把螺丝拧错了,组长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不想干就滚,有的是人想干!”
我低着头,把错的螺丝拆下来重新拧,手指被划破了也没敢停。
下班后,我躲在厕所里,给李老师发了条消息:“老师,我现在能自己赚生活费了,谢谢您。”
李老师回复:“孩子,你很坚强,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那条消息,我擦干眼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镜子里的女孩,黑眼圈很重,手上有很多伤疤,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但眼睛里有光。
我知道,现在的日子很苦,但我在一点点往前走,离那个重男轻女的家越来越远,离我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近。
大二开学时,我用攒的钱买了台二手电脑。
晚上***回来,室友们在追剧、聊天,我就戴着耳机,跟着快手的剪辑教程学剪视频。
屏幕上的教程很难,我学了很多遍才学会一个简单的转场,但我没放弃。
因为我知道,这台电脑,这些剪辑技能,是我未来的底气,是我靠自己活下去的资本。
而我,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个连录取通知书都保不住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