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乱葬岗旧忆与软肋
寒月透过破旧的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像极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无法摆脱的往事。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又趁着夜色和孤寂,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七岁的乱葬岗,阴风惨惨,饿狼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血腥味。
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却仍死死抓着一块碎玉佩的小少年。
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伤口狰狞可怖。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边吓得掉眼泪,一边抖着手,用捡来的破针和娘亲教的粗浅医术,给他清洗、缝合、敷上捣烂的止血草药……整整七十三针,缝得歪歪扭扭,却硬是止住了血。
他发高烧,迷迷糊糊间,抓着我的袖子,喃喃念着“……春……冷……”我袖口内侧,确实用娘亲教的技法绣着一个很小的“春”字,那是我的小名。
我以为我救了个可怜的小哥哥。
后来才知道,我救的是当朝王爷,也亲手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父亲和继母发现我救了贵人,眼里放出的光让我害怕。
那是一种贪婪又危险的光。
再后来,比我更会讨巧、袖口也被继母逼着绣了更大更醒目“春”字的庶妹沈春莺,就成了那个“救命恩人”。
她享受着本不属于她的赞誉和关注,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
我眼睁睁看着,却不敢说出真相。
继母恶狠狠地威胁我,若敢多嘴,就让我和病弱的弟弟“意外”消失。
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他身体孱弱,需要我的暗中照料和保护。
首到沈春莺“意外落水身亡”。
首到萧景湛需要一个新“王妃”来应对皇室的政治婚姻和冲喜要求。
我这个真正的嫡女,脸上有疤、性子沉闷、毫无背景的“废物”,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既能膈应萧景湛,又能替死去的“白月光”占着位置,方便皇帝掌控。
成亲那晚,萧景湛掐着我下巴说的话,与其说是对沈春莺的“深情”,不如说是对这场政治婚姻的厌恶,全部发泄在了我这个“替罪羊”身上。
呵。
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
这里曾经可能有过一个孩子,在我还不知道他存在的时候,就因为一碗“不小心”送错的“补药”而离开了。
那碗药,冰冷刺骨,带着红花特有的腥气,喝下去后腹中那撕裂般的绞痛和汹涌而下的热流,我至今记忆犹新。
王府里的明枪暗箭,从来就没停过。
那些看似意外的冲撞、不洁的饮食、阴损的算计,目标不仅仅是我,更是我可能存在的子嗣,以及我远在家乡、需要我每月寄钱买药的弟弟。
隐忍,不仅仅是为了钱和自由。
更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我在意的人。
在我足够强大,能够保护自己和弟弟之前,我必须是一块石头,一摊烂泥,一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灰姑奶奶”。
我的医术,是我的保命符,也是我的催命符,绝不能轻易暴露。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渗进冰冷的枕头里。
但很快,我就擦干了眼泪。
哭有什么用?
沈春眠,活下去,然后,漂亮地赢回来。
为了自己,也为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