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场雪。
雪花细密如针，悄声无息地落下，把街市铺上了一层银白。
天色早早沉了下去，市井喧嚣己经褪去大半，只余下三三两两的摊贩还在灯火下守摊。
烤栗子的香气、炭火的味道、雪水的寒意混杂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冬夜人间景。
贡院前，立着一块新揭的皇榜。
红漆木架上，雪片落下便融化成水珠，顺着纸角往下滴。
皇榜上朱红大字被火光映照得鲜明，周围百姓簇拥，议论声此起彼伏。
“刑名司急募从仕试读，择聪敏之人，夜首宫廷，协助破局疑案。”
这一行字赫然在目。
苏寂缩在照壁下，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手中攥着一支旧竹笔。
她才十七八岁年纪，眉眼清秀，却因常年为生计奔波，气色比同龄人要苍白些。
此刻，她望着皇榜，眼神一半好奇一半无奈。
——她原本只是路过。
天冷，生意不好，她想着找个地方写几幅字，换些钱买油盐米面。
谁料人群推搡，把她硬生生挤到榜前。
“下一个！”
登记的小吏不耐烦地吆喝，手里毛笔正滴着墨。
周围人纷纷避开，生怕惹祸。
小吏的目光扫过人群，正好落在苏寂身上。
“就是你，过来。”
苏寂愣了愣，下意识摆手：“我不——”毛笔却己经被塞到她手里，宣纸铺在眼前。
小吏冷声道：“快写名，别磨蹭。”
她环顾西周，发现人群里全是探究和看热闹的眼神。
僵持半刻，她心一横，提笔写下两个字——“苏寂。”
字迹清瘦挺拔，透着股倔劲。
小吏随意扫一眼，点点头，把簿子收走：“下一个。”
苏寂放下笔，甩甩僵硬的手指，心里暗暗吐槽：“算了，写就写吧。
反正人多，我这种小人物哪轮得到被挑上？”
可这时，街角忽然传来“铛——铛——铛——”一阵冷硬的铁靴声。
人群骚动，纷纷退让。
一队锦衣司校尉整齐走过，铁甲在灯火下泛着寒光，气势逼人。
为首一人身形高峻，面容冷峻，眉目如削。
黑色披风猎猎，步伐稳健。
他只是随意一扫，便让人心底发凉。
有人低声惊呼：“那是许临，锦衣司百户。”
话音未落，人群瞬间屏息，气氛压抑得厉害。
苏寂慌忙垂下头，把自己缩进照壁阴影里。
可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
只一眼，便被那人如刀的眼神刺得心口一紧。
那眼神太冷，冷得像冬夜的雪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
苏寂心底嘀咕：“怎么搞得好像我欠了他十两银子似的……哎呀糟糕，不会被认出来吧？”
她缩了缩肩膀，偷偷躲在人群里，却仍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冷锐。
雪越下越大，灯火摇曳。
人们继续议论皇榜，有人胆怯退开，有人暗暗心动，盯着那可能改变命运的一纸召募。
苏寂心里却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一夜，她本想只是随手写个名字凑热闹。
可她并不知道，那两个字，会把她牢牢写进一场庙堂与江湖的棋局之中。
她抬头看天，雪花簌簌落下，仿佛无数细针，静静织进命运的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