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忆入侵我发现我能读取别人的记忆。起初觉得刺激,直到在某个杀人犯的记忆里,
看到了我自己。他站在我家客厅,用我的毛巾擦手。而这段记忆的时间,是明天晚上九点。
第一百三十七次。这个数字像锈蚀的铁钉,楔进林晏疲惫的脑仁里。
她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公共洗手间里弥漫着廉价香薰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外面宴会厅的喧哗被门板滤掉,只剩下模糊的嗡鸣。刚才,
那位过分热情、握着她的手摇了足有一分钟的营销部副总,其过往一百三十七天的记忆碎片,
正像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早餐是煎糊的鸡蛋配速溶咖啡,
连续一百三十七天,一天不落。偷偷用公司打印机给上小学的儿子打作业纸,
担心墨盒颜色不对被行政发现。深夜在手机浏览器里反复搜索“腰间盘突出理疗方法”,
页面幽光映着焦虑的脸。还有对前台新来的实习生一些不堪的、转瞬即逝的幻想……琐碎,
重复,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平庸。林晏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她能“尝”到那糊鸡蛋的焦苦味,能“感觉”到腰部隐密的酸胀,
甚至能“闻”到那实习生走过时带起的一缕甜腻果香洗发水味道。
这种“天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概半年前,一次莫名其妙的高烧之后。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画面,陌生的情绪,她以为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幻觉。直到有一次,
在地铁上,旁边座位上哭花了妆的年轻女孩,
其失恋、被房东赶出、拖着行李箱在深夜街头无处可去的绝望,
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林晏,让她几乎窒息。她才惊恐地意识到,
她能“读取”别人的记忆,尤其是当对方情绪剧烈或与她产生较长时间肢体接触时。
这能力像个恶毒的玩笑。没有带来任何全知全能的优越感,
只有信息过载的眩晕和灵魂被污染的恶心。她试过抵抗,戴手套,避免眼神长时间接触,
尽量缩短任何社交礼仪所需的握手时间。但总有无可避免的时刻,
比如刚才那一百三十七天的“亲密接触”。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隔间的门,走到洗手台前。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腕,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倦怠的脸,
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疏离。她拧紧水龙头,从手包里拿出那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深棕色玻璃瓶,
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干咽下去。
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能稍微压制那潮水般涌来的“杂音”的东西,效果聊胜于无。
回到宴会厅,衣香鬓影,笑语喧哗。她像个潜入者,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
避免与任何人有肢体触碰。目光所及,每个人的面容背后,
似乎都重叠着无数她不曾见过、也不愿见到的影像碎片。这个世界在她眼中,
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模样。就在她准备找个借口提前离场时,一个身影撞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个男人,站在靠近落地窗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却没有喝,只是安静地站着,
与周围应酬的人群格格不入。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高大,比例很好,
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是周砚白。公司新调来的安全顾问,据说背景很深,
作风强硬,来了不到一个月,已经让几个盘踞多年的“老油条”部门鸡飞狗跳。
林晏对他了解不多,只远远见过几次,印象停留在“不好惹”三个字上。此刻,
或许是药物的轻微作用,或许是那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让她产生了某种自毁式的冲动,
她看着他站在那里,像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点,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这个男人的记忆,
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她日常被迫接收的那些冗长乏味的“连续剧”不同?
2 血腥真相她朝他走了过去。“周先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
周砚白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沉,没有什么情绪,像两口深井。他微微颔首,
“林经理。”他记得她。这并不奇怪,林晏所在的数据分析部最近正配合他的安全审查。
“关于上次您要的那份系统日志分析报告,有些细节我想再跟您确认一下。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伸出了手。一个在商务场合无比自然的动作。
周砚白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短暂的一瞥,
让林晏几乎以为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已被看穿。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
与她轻轻一握。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指腹有薄茧,力道适中。就是这一瞬间。
没有预想中庞杂混乱的信息流。没有早餐吃了什么,昨晚睡了多久,
对工作的抱怨或者对某个女人的遐想。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极致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的触感,从虚拟的感知层面蔓延开来,包裹了她的整个意识。
那不是水的湿润,而是……更厚重,更腥甜的东西。血。大量的血。然后,
一个画面猛地炸开——一只苍白的手,握着一块边缘不规则、沾着暗红污迹的玻璃碎片。
玻璃很厚,像是从什么容器上暴力敲下来的,断口狰狞。那手稳定得可怕,
正用一种近乎专注的力度,将玻璃锋利的边缘,
压进一团模糊的、温热的、尚在微微搏动的物体里。“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惊心动魄的闷响,直接在她颅内响起。
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林晏的喉咙。那不是她的感觉,是记忆主人的?还是……受害者的?
她猛地抽回手,动作大得几乎打翻旁边侍者托盘里的酒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失态。“林经理?”周砚白的声音依旧平稳,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你脸色不太好。”林晏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井般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任何刚刚实施过残忍暴行的痕迹,只有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刚刚那样一段记忆之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没……没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干涩得厉害,“可能有点低血糖。抱歉,失陪一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次冲回那个令人作呕的洗手间。锁上隔间的门,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布料。那不是错觉。那感觉太真实,太鲜活了。那粘稠的血液,
那冰冷的玻璃碎片切入组织的触感,那生命流逝带来的、令人作呕的悸动……周砚白,
那个男人,他是个杀人犯!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
她以前也无意中接触过一些阴暗的记忆,小偷小摸,职场倾轧,甚至一些隐藏的家庭暴力。
但如此直接、如此血腥的暴力画面,是第一次。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3 未来预兆接下来的几天,林晏活在一种极度的焦虑之中。
她不敢再靠近周砚白,甚至在公司走廊里远远看到那个身影,都会心跳骤停,立刻绕道而行。
她反复回忆那段短暂的记忆触探,每一个细节都让她不寒而栗。那只手,那块玻璃,
那团模糊的肉体……她甚至开始怀疑,周砚白是否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那双眼睛,
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躲闪。她试图告诉自己,那可能只是一段电影画面,
或者一个极其逼真的噩梦。但她的“能力”从未出过错。那些涌入她脑海的,
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种无时无刻的恐惧逼疯时,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再看一次。必须再看一次。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需要知道受害者是谁,事情发生在哪里,是否……与她有关?为什么偏偏是她,
读取到了这段记忆?她开始像幽灵一样,追踪周砚白的踪迹。利用她对公司监控死角的了解,
利用她能够轻易从他人记忆碎片中拼凑出周砚白行程的能力。她知道了他的车停在哪个区域,
习惯在哪个便利店买咖啡,甚至大致摸清了他下班后的路线。机会在一个周五的傍晚降临。
她“看”到一位刚与周砚白开完会的项目经理的记忆碎片,
周砚白提到今晚要去城西的一家高级餐厅见一位“重要客户”。那家餐厅,离林晏的公寓,
只有不到二十分钟车程。一个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危险,
但或许是唯一能接近真相的机会。她要知道,这个潜伏在她身边的杀人犯,究竟是谁。
她提前回到公寓,快速检查了门锁和窗户,确认一切完好。然后,
她从床头柜深处拿出一个微型摄像头,这是她能力觉醒初期,
出于一种对自身和外界的不信任感而购买的,从未用过。
她将它小心地安装在正对客厅玄关的书架顶层,一本厚皮字典后面,调整好角度,接通电源。
手机APP上立刻显示出客厅的实时画面。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沙发上,心跳如擂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城市华灯初上。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空无一人的客厅在监控画面里静止得像一幅画。晚上八点五十分。屏幕依旧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