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家的 “边界感” 规矩初秋的风裹着小区里桂花的甜香,
我抱着给孙子小宇缝的虎头鞋站在 18 楼电梯口,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鞋盒边缘,
泛出淡淡的白。鞋盒是我特意找邻居家小孩要的,粉色的卡通图案,
想着周曼喜欢精致的东西,这样递过去能让她多几分欢喜。
这是李伟和周曼结婚三年后搬的新房,120 平的三居室,南北通透,
客厅的落地窗能看见远处的湿地公园。
首付是我和老伴李建国攒了二十八年的积蓄 —— 建国在工地扛了十年钢筋,
我在菜市场摆了十五年蔬菜摊,指甲缝里的泥垢洗了又积,终于凑够了这六十万。
搬家那天我没敢来,怕自己一身的烟火气弄脏了这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
还是周曼发微信说 “妈,过来看看吧,小宇想你了”,我才揣着给小宇的周岁礼,
忐忑地来了。电梯 “叮” 地一声到了,门刚开,
就听见周曼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老公,你跟咱妈说没?别让她带那些老家的旧东西,
上次她带的腌萝卜,我妈说里面有亚硝酸盐,我都没敢吃,偷偷扔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手里的虎头鞋突然变得烫手。鞋盒里还裹着我妈传下来的银镯子,
是我出嫁时我妈含泪塞给我的,说 “以后给你儿媳妇,再传给你孙媳妇,咱们家的念想”。
我原本想在小宇周岁宴上拿出来,现在却像揣了块石头,硌得慌。门开了,
周曼穿着米白色的真丝家居服,头发烫成精致的羊毛卷,脸上敷着面膜,看见我手里的鞋盒,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伸手接过时只用了两根手指,像捏着什么脏东西:“妈,
您怎么还带这个啊?家里装修是极简风,这种手工虎头鞋太厚重,跟家具不搭,放着占地方。
”我讪讪地笑,手指抠着衣角:“想着小宇快满周岁了,我亲手缝的,软和,贴着皮肤养人。
”“现在都穿品牌的机能鞋,透气又护脚,手工鞋缝线粗,容易磨着小宇的脚。
” 周曼把鞋盒放在玄关的矮柜上,推得远远的,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鞋套,
递过来时眼神扫过我的鞋底,“妈,换鞋套,保洁刚拖的地板,进口的实木,怕刮花。
”建国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布袋,
是刚从早市买的排骨和鲫鱼 —— 周曼昨天在微信里说 “想吃我妈炖的排骨汤和鲫鱼汤,
超市的肉不新鲜”,建国凌晨四点就去早市排队,排骨挑的是肋排,鲫鱼是野生的,
还带着水腥气。周曼扫了眼布袋,没接,转身朝书房喊:“老公,你爸买的鱼是不是新鲜的?
我妈说菜市场的鱼都是激素喂的,下次还是去山姆会员店买吧,贵是贵点,但放心。
”李伟从书房跑出来,戴着黑框眼镜,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接过布袋时赶紧打圆场:“妈特意早起去早市买的,新鲜着呢,你看这鲫鱼,
鳞片都亮闪闪的。”客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我穿着长袖外套还是觉得冷。
沙发上铺着雪白的羊绒垫子,周曼让我坐时特意拿了个抱枕铺在我***底下,说 “妈,
您坐这个,别把垫子弄脏了”。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想起老家的土坯房,
冬天烧着煤炉,沙发是建国用旧木板钉的,铺着我织的粗线毯,不管怎么造都不心疼,
反而越用越暖和。饭桌上,周曼突然放下筷子,撕下面膜,露出保养得宜的脸,
语气认真得像在公司开项目会:“爸,妈,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清楚,
咱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讲究边界感,以后相处得立点规矩,省得后面闹矛盾,伤了和气。
”我和建国对视一眼,都放下了筷子。建国扒拉了一下碗里的米饭,低声说:“你说,
我们听着。”周曼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彩色封面的备忘录,清了清嗓子念起来:“第一,
咱们虽然是一家人,但主卧和小宇的儿童房你们别随便进,进之前必须敲门,
尤其是我和李伟不在家的时候,避免产生误会。小宇的房间有监控,不是信不过你们,
是怕万一有什么事说不清楚。”我点点头,这规矩合理,谁家还没点隐私。
建国也跟着说:“应该的,我们以后肯定敲门。”“第二,小宇的喂养和教育必须听我的,
科学育儿,你们别总说‘我们那时候都这么养’,时代不一样了。比如辅食不能加盐,
会增加肾脏负担;不能给孩子穿太多,容易捂出湿疹;晚上不能把尿,要穿纸尿裤,
培养自主如厕意识。这些都是育儿博主说的,有科学依据,你们得记牢。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想起小宇上次发烧,我让周曼给孩子多盖点被子,
她却把被子掀开,说 “发烧要散热”,结果小宇烧了三天才退。我当时心疼得直掉眼泪,
却没敢说一句重话,怕她觉得我 “干涉育儿”。“第三,
你们过来之前必须提前一天发微信说,别突然上门,影响我们的作息。
比如我们周末想睡个懒觉,你们突然来了,大家都不自在。还有,别带老家的旧东西来,
比如腌菜、腊味、旧衣服,不卫生,还占地方,家里的收纳柜都是定制的,尺寸刚好,
多一件都塞不下。”这话像根针,扎得我心口疼。我包里的银镯子硌着肋骨,
我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想把它往衣服里面塞一塞。建国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别说话,
然后笑着对周曼说:“行,都听你的,我们以后注意。”“第四,我妈下个月过来住一阵,
帮我带带小宇,她退休前是幼儿园老师,带孩子有经验。到时候你们过来别跟我妈抢活干,
也别对她的带娃方式指手画脚,都是为了孩子,别伤了亲家之间的和气。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是凉的,像浇在心上。我想起自己带小宇的那半个月,
周曼每天下班回来都要检查小宇的尿布有没有及时换、辅食有没有按食谱做,
甚至连我给小宇唱的儿歌都要挑毛病,说 “妈,您唱的都是老掉牙的,
要给小宇听英文儿歌,培养语感”。周曼见我们都没反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夹了块排骨给李伟:“我就说爸妈通情达理,不像有些老人,总觉得儿媳是外人,
什么都要管,最后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我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亮堂堂的客厅,
比老家冬天没烧煤炉的土坯房还冷。窗外的桂花还在飘香,可我却闻不到一点甜味,
只有满心的涩。吃完饭,我想帮着洗碗,周曼却把我往外推:“妈,您坐着歇着,
我用洗碗机洗,您洗的碗我不放心,怕有洗洁精残留。”我坐在沙发上,
看着周曼把碗筷放进锃亮的洗碗机里,听着水流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客人,
在这个用自己半生积蓄换来的家里,连洗碗的资格都没有。
2 得寸进尺的双标周曼她妈张阿姨来的那天,天刚亮就开始下雨。李伟特意调了休,
开车去高铁站接,还提前在花店订了一大束康乃馨,说是 “辛苦丈母娘了,应该的”。
我和建国五点就起来炖鸡汤,建国负责剁排骨,我负责洗鲫鱼,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嗡嗡响,
却盖不住我心里的慌 —— 我怕张阿姨来了,周曼的 “边界感” 规矩,
会变成只针对我的 “双标”。九点多,门铃响了。我赶紧站起来想去开门,
周曼却抢在我前面,踩着拖鞋跑过去,开门时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妈!您可算来了!
路上累不累?”张阿姨拎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门口,身上穿着花格子外套,头发烫成波浪卷,
看见周曼就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伸手抱住她:“我的曼曼哟,可想死妈了!小宇呢?
快让外婆看看!”小宇被保姆抱着从房间里出来,张阿姨一把接过,在小宇脸上亲了好几口,
然后打开行李箱,往外掏东西 —— 旧床单、腌萝卜干、掉了漆的搪瓷盆,
还有一捆用红绳绑着的艾草,散发出浓浓的草药味。“曼曼,你看妈给你带了啥?
” 张阿姨拿起一条印着牡丹花的旧床单,抖开时灰尘都飞了起来,“这床单是妈新做的,
纯棉的,比你买的那些化纤的舒服,晚上睡觉不闷汗。”周曼伸手摸了摸床单,
眼睛亮得像星星:“妈,您想得真周到!我正愁家里的床单不够用呢,这个花色我喜欢!
”我站在旁边,想起上次我带了条我织的粗线毯,周曼说 “颜色太老气,跟装修不搭”,
让我拿回老家了。那条毯子我织了整整一个冬天,手指被毛线戳破了好几个口子,
现在还留着疤。张阿姨又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深褐色的腌萝卜干,
罐口的封条都有点发霉了:“这腌萝卜是你爱吃的,妈腌了一坛子,够你吃俩月。早上配粥,
晚上配面条,比你买的那些咸菜好吃多了,还没添加剂。”周曼接过罐子,打开闻了闻,
笑着说:“真香!我明天早上就配粥吃!妈,您怎么知道我最近想吃这个?
”“我姑娘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张阿姨拍了拍周曼的手,然后看向我,
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李婶,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放一下呗,我这腰不好,拎不动。
”我赶紧走过去,拎起地上的行李箱。箱子很重,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我走得踉踉跄跄,
周曼却没说一句 “妈,我来帮你”,反而跟张阿姨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家常。
张阿姨住下后,家里的 “边界感” 规矩果然变了。她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
穿着拖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脚步声 “咚咚” 响,吵得我和建国根本睡不着。
她还总进小宇的房间,不敲门就推门进去,有时候小宇还在睡觉,她就坐在床边盯着看,
周曼看见了也不说,反而笑着说 “我妈就是疼小宇,跟我小时候一样”。有天早上,
我去厨房做早饭,看见张阿姨正用我新买的珐琅锅熬粥。那锅是我托去德国旅游的邻居带的,
花了我半个月退休金,锅身是淡蓝色的,我平时舍不得用,只在过年过节时拿出来炖鸡汤。
张阿姨用一把铁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粥溢出来,流到锅沿上,结了厚厚的痂。
我心疼得不行,走过去想拿过勺子:“张姐,这锅不能用铁勺子,会刮花涂层,
也不能熬得太满,容易溢出来。”张阿姨却把勺子往锅里一放,
脸沉了下来:“不就是个锅吗?用用怎么了?还能刮坏了?曼曼说这锅是你买的,
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熬粥不用铁勺子,用什么?用你的金勺子啊?
”周曼刚好走进厨房,听见这话,赶紧走过来打圆场:“妈,张阿姨也是帮你干活,
别这么较真。锅坏了再买一把,多大点事,别让我妈看笑话。”“我不是较真,
这锅……” 我还想解释,建国却从后面拉了拉我的胳膊,低声说 “算了,一把锅而已,
别让曼曼为难”。我看着张阿姨得意的眼神,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我走进阳台,
看着外面的雨,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建国跟过来,递了张纸巾:“别生气了,为了小宇,
忍忍吧。”“忍?” 我擦了擦眼泪,“我忍了她的规矩,忍了她的挑剔,现在她妈来了,
连我的锅都能随便造,我还要怎么忍?”建国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背。
我知道他也为难,一边是儿子儿媳,一边是我,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更过分的是上周,
周曼说小宇要上早教班,一个月学费五千,让我和建国承担一半。我没犹豫,
当天就转了两千五过去 —— 小宇是我的孙子,我疼他,愿意为他花钱。可没过几天,
我想过去看看小宇,提前给周曼发了微信,她却回:“妈,这周别来了,小宇早教班累,
得好好休息,等下周再说吧。”我心里有点失落,却还是回了句 “好,你们照顾好小宇”。
晚上刷朋友圈时,却看见周曼发了张照片 —— 张阿姨带着小宇在游乐园玩,
小宇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很开心,配文是 “难得的亲子时光,小宇玩得好开心,
辛苦我妈了”。照片里的张阿姨穿着新买的连衣裙,手里拿着棉花糖,
周曼还在评论区回复朋友:“我妈带娃太辛苦了,必须好好犒劳她。”我拿着手机,
手不停地发抖。我给小宇交早教费,想看看他都要看周曼的脸色;张阿姨带小宇去游乐园,
却能被当成 “辛苦付出”,还能得到犒劳。这不是双标是什么?建国凑过来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算了,孩子开心就好,咱们别想太多。”“我能不想吗?
”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我给小宇花钱,她觉得是应该的;张阿姨带小宇玩,
她觉得是辛苦。建国,你说,在她眼里,我到底是不是小宇的亲奶奶?”建国没说话,
只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像是想盖过我的委屈。有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