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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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间,十年研究所的折磨,杀手生涯的麻木,心底那莫名的呼唤,以及对幽冥那令人厌烦的执念的排斥,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就这样结束吧。

这无趣的一生。

于是,在那淬毒的刀锋刺来的瞬间,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和闪避,甚至微微向前迎了上去。

利刃穿透心脏的剧痛清晰传来,她看着幽冥骤然收缩的瞳孔,那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真是讽刺。

意识抽离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幽冥撕心裂肺的吼声,以及心底那个呼唤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回来……”也好。

她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再次恢复意识时,兮芸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锦被软枕,帐幔低垂。

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檀香,而非消毒水或血腥气。

“芸儿!

我的芸儿醒了!

快,快去告诉老爷和少爷们!”

一个带着哭腔的妇人声音响起,紧接着,她被拥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那怀抱的温暖,是她两世为人都未曾体验过的真切。

她成了天盛王朝丞相苏文谦的嫡女,苏兮芸。

年方十六,因不慎落水,昏迷了三日,刚刚苏醒。

最初的时刻,兮芸是极度警惕和混乱的。

前世记忆犹在,杀手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慈爱垂泪的母亲柳氏,威严却难掩关切的父亲苏文谦,还有两个围在床边,一个沉稳一个跳脱,却都满眼宠溺的哥哥——苏家长子苏沐风,次子苏沐云。

这一切太美好,太不真实,像一场精心编织的梦。

她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受到惊吓后有些迟钝的闺阁小姐,暗中观察。

但日复一日,那份毫无保留的宠爱,细致入微的关怀,渐渐融化了她心口的冰层。

父亲下朝总会给她带新奇的小玩意儿,母亲变着法给她调理身体,哥哥们更是把她捧在手心,不许任何人给她一丝委屈。

这是她从未奢望过的亲情。

她贪恋这份温暖,也开始慢慢放下心防,尝试着融入这个新的身份。

只是眼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属于前世夜莺的冷冽。

醒来的头几天,苏兮芸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在看一场过于美好的戏。

母亲柳氏,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喂药要亲自试温度,吃饭恨不得一口一口喂到她嘴里,晚上就睡在窗边的软榻上,夜里要起来好几次,轻手轻脚地摸摸她的额头,掖好被角。

“芸儿,还难受吗?

想吃什么跟娘说,娘让小厨房去做。”

柳氏的声音总是柔得像温水。

兮芸只是摇头,或者轻轻说声“谢谢娘”,语气疏离又客气。

她身体里的警报还没解除,十年的研究所生涯和杀手经历告诉她,过度的善意背后往往藏着陷阱。

她甚至偷偷用恢复了一丝的微弱感知力去探查柳氏的情绪——传来的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一丝杂质。

这让她困惑。

父亲苏文谦下朝后,总会先来她的院子。

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丞相,在她床边却有些笨拙。

他不会像柳氏那样嘘寒问暖,通常是板着脸问一句“今日感觉如何?”

,得到回答后,就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愧疚(兮芸不明白这愧疚从何而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会带来一些东西。

有时是街市上买来的、造型可爱的糖人,有时是宫里赏赐的稀罕水果,甚至有一次,他抱来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像蓝宝石似的波斯猫幼崽。

“听沐云说,小姑娘家都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你躺着无聊,让它陪陪你。”

苏丞相说得一本正经,耳根却有点红。

兮芸看着那只蹭着她手心、发出咕噜声的小猫,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一下。

前世,她连活着都艰难,何曾有过养宠物的奢望?

两个哥哥更是变着法地逗她开心。

大哥苏沐风性子沉稳,像个小型保护神。

他会坐在床边,跟她讲京城里发生的趣事,或者找些游记话本念给她听。

发现兮芸识字后(前世作为杀手,基础知识是必备的),他惊喜不己,立刻搬来了自己的部分藏书。

“妹妹喜欢看书?

太好了!

这些你先看着,不够再去我书房拿!”

苏沐风笑得温润,“等你好利索了,大哥带你去京郊跑马,散散心。”

二哥苏沐云则是个活宝。

今天掏出一只会翻跟头的机关木鸟,明天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盆夜里会发光的奇异花草,咋咋呼呼地献宝。

“妹妹你看!

这可是番邦来的宝贝!

放你屋里,晚上就不用点灯了,亮堂还不伤眼!”

他还会绘声绘色地讲自己在外头惹了什么笑话,被父亲打了板子,逗得柳氏哭笑不得,骂他没个正形。

但兮芸看得出来,这个家虽然规矩有,但氛围是轻松愉快的。

这种纯粹的、打打闹闹的亲情,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她开始慢慢回应。

从最初的点头、摇头,到能简单说几个字,“谢谢大哥”,“二哥费心了”。

她不再抗拒柳氏的拥抱,虽然身体还有些僵硬。

她尝试着对苏沐云带来的小玩意儿露出一点点好奇的表情,就能让这个少年高兴得原地蹦高。

变化发生在一个午后。

阳光很好,柳氏扶着她到院子里晒太阳。

那只小白猫追着一只蝴蝶,不小心打翻了她放在石凳上的一杯蜂蜜水,杯子摔碎了,蜂蜜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一瞬间,兮芸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

在前世,打碎东西意味着惩罚,是电击或者禁食。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像极了从前那个杀手“夜莺”。

“哎呀!

这孽畜!”

柳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却不是去看杯子,而是紧张地拉住兮芸的手,上下打量,“芸儿没事吧?

有没有划到?

快让娘看看!”

又赶紧对丫鬟喊:“快收拾了,别让碎片扎着小姐!”

柳氏的关注点完全在她身上,对打碎的珍贵琉璃杯和弄脏的锦缎裙子毫不在意。

那种发自内心的担忧,做不得假。

兮芸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她看着母亲焦急的脸,再看看旁边吓得炸毛、被苏沐云抱在怀里的小猫,忽然低声说:“娘,我没事。

杯子……可惜了。”

柳氏一愣,随即眼圈就红了,一把将她搂住:“傻孩子,一个杯子算什么!

只要你没事,就是把咱家库房里的杯子都砸了听响儿,娘也高兴!”

那一刻,兮芸心里那堵厚厚的冰墙,仿佛被这午后的阳光和母亲的怀抱,融化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缝。

温暖的感觉,真真切切地流淌了进来。

她开始真正尝试融入这个家。

会主动问柳氏一些女红的问题(虽然她手指灵活,更适合拿匕首而非绣花针),会认真听苏文谦讲朝堂轶事(并暗中分析其中的权谋,职业病难改),会和苏沐风讨论书里的内容,甚至偶尔会被苏沐云逗得抿嘴一笑。

她发现,扮演“苏兮芸”这个角色,似乎……并不难受。

家人的爱像温泉水,包裹着她,让她前世被冰封的灵魂,一点点复苏。

当然,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关于前世,关于异能——她牢牢守着。

那是她最后的防线,也是她保护这个新家的方式。

她不知道这份偷来的幸福能持续多久,但在它结束之前,她想好好珍惜。

首到那道赐婚圣旨的到来,将这份平静再次打破。

但这一次,她的心里,除了警惕,还生出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命运的隐隐期待。

因为那个叫墨殇的名字,带给她的熟悉感,远比这个丞相府更加深刻,仿佛源自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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