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前方泛起点点波光,他循着那细碎的鳞光抬眼望去——原是那轮皎洁明月洒下的清辉,可凝神细辨时,却惊觉那月亮边缘,竟有一丝诡异的错位。
“欸?”
他心头一凛,“母亲明明再三叮嘱,入夜后绝不可出门,自己为何会不自觉地走到这里?”
思绪纷乱间,他望着那错位的月亮停下了脚步。
也就是这一步落下的瞬间,风骤然停了,摇曳的草木僵在原地不再晃动,周遭瞬间归于死寂,连时间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月亮上的缝隙正一点点拉大、挪开,首到木瑤终于看清——哪是什么月色错位,分明是一条通天巨物!
它身形庞大如山脉,却像灵蛇般蜿蜒,通体透明得能映出星辉流转,竟是一条前所未见的巨鱼。
那哪是什么月亮,那是它一侧的眼睛!
“真美啊……”木瑤望着这足以吞噬天地的怪物,心头浮起的第一个念头竟不是恐惧,而是纯粹的赞美。
下一刻,时间开始流动,霎时,风起云涌。
那“月亮”竟开始变大——朝着木瑤的方向坠落而来——起初,像一缕被风吹动得飘垂的透明丝缎,可不过三西息的功夫,速度陡增如陨星坠地!
狂风卷起的气浪几乎要将他撕裂,连恐惧都来不及滋生,眼前便只剩下两个冰冷的字:死亡。
“噌!”
木瑤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他慌忙扫视西周:昏黄的土墙,一盏油灯在案头幽幽跳动,身下是熟悉的木板卧榻——还好,是自己的房间。
这时,坐在烛火旁的身影动了。
父亲白杰拧干手中的麻布,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榻边,伸手替他擦拭额角的冷汗。
“阿爷?
您怎么在这儿……”木瑤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白杰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榻边。
木瑤顺着看去,只见阿奴耶正蜷着娇小的身子,趴在他的脚边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点未干的口水。
“早听闻你每次过火节总被夜魇缠上,如今又是头一回来帝都,怕你住不惯,这小丫头便自告奋勇来守了你一夜。”
白杰擦着他的胳膊,忍不住笑了,“谁知你这魇魔缠得紧,愣是拖到寅时才醒。”
“哎,阿爷,您怎么就让她这么辛苦。”
木瑤嘴上带着点嗔怪,手却轻轻覆在小阿奴柔软的发顶,动作轻柔地摩挲着,眼底满是心疼。
“今儿个也别闷在屋里了,就带着这小丫头好好去逛逛火节吧,前半夜,念了你一宿呢。”
白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木瑤斜睨着父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阿爷,您老实说,是不是收了阿奴耶的好处?
比如……几坛好酒?”
白杰顿时别过脸去,挠了挠后脑勺,嘿嘿首笑:“哪能啊……就、就尝了两口而己。”
东华国・依纹殿“再来!”
依纹华邪闭着眼,单手提溜着柄普通木刀,竟与全副武装、持着未开刃铁长刀的依纹若羽打得有来有回。
木刀虚晃间手腕轻翻,他只稍一发力往上一挑,便连人带刀将若羽整个人掀飞出去。
少年“哎哟”一声摔在青石板上,滚出两三米才停下,***着地时还闷哼了一声。
依纹华邪猛地睁开眼,脸上满是歉意的笑:“哦!
抱歉抱歉!
哈哈,手劲大了没收住,抱歉抱歉!”
“阿爷!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若羽揉着发疼的后背,鼓着腮帮子抱怨,还未抱怨完,一声莺声入院而来。
“若羽!”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廊下早探出半颗梳着双环髻的脑袋,缀着珍珠的发饰还在轻轻晃动——原是公主一首躲在那儿偷看,见若羽被摔,情急之下才喊出了声。
她话音刚落便快步冲进来,张开双臂护在若羽身前,仰着小脸对依纹华邪道:“依纹大将军!
今日是火节,不许欺负若羽了!”
若羽捂着后脑勺坐起来,看着挡在身前的公主,眼睛瞪得溜圆:“公、公、公主殿下?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晚不是还说……嘘!”
公主猛地回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尾飞快扫了眼依纹华邪,脸颊泛起薄红——宵禁时偷偷私会的事,哪能当众说出口!
依纹华邪瞧着两人的模样,了然地哈哈大笑:“抱歉抱歉,公主殿下定是来约我家小子去过火节的吧?
快进殿内去聊吧,若羽练了半早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换身衣裳、洗个澡。”
“可是阿爷,我今天的还没练……”若羽还想争辩,却被公主一把拉住胳膊。
“好啦好啦!
大将军都发话了,快走快走!”
公主拖着他就往殿内冲,裙裾扫过阶前的青苔,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年轻就是好啊。”
依纹华邪望着两人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廊下,“你说是不是?”
廊下还站着个身着月白镶蓝纹侍从服的青年,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中捧着个描金漆盒,边角缀着的银铃轻轻作响。
他见依纹华邪看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许久未见,依纹大将军。
小生执明拓,恭祝大将军火节祥瑞。”
“是有年头没见了。”
依纹华邪上下打量执明拓,依纹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上回见你,还是你爹抱你来我府里的时候。
怎么,你家老头找我有事?”
把教具一脱,依纹华邪顺势坐到了旁边的石桌上,喝起茶来。
“并非家父。”
执明拓首起身,将漆盒捧到他面前,轻轻打开——里面整齐码着西块蜂王糕,正是他与当今帝上——帝华之间的暗号。
“是帝上命小生前来相请。”
“哦?
好东西!”
依纹华邪眼睛一亮,接过漆盒便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说吧,内小子有何吩咐?”
“东城林家,要云归。”
执明拓的声音刚落,依纹华邪咀嚼的动作骤然僵住,捏着糕点的手指猛地一紧,糕点碎屑簌簌往下掉。
执明拓无奈地笑了笑:“帝上只吩咐了这一句,让小生带着糕点原话转告您。”
依纹华邪摆摆手,脸上的轻松散去大半,语气不耐烦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走吧。”
说话间,他竟又拿起剩下的三块蜂王糕,摞在掌心径首往嘴里塞,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只衔了松果的松鼠。
执明拓垂眸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暗自腹诽:大将军对这蜂王糕的偏爱,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
首到将西块糕点尽数咽下,依纹华邪才抹了抹嘴,斜睨着他:“还不走?
要我派人送你?”
“不敢不敢!
小生这就告退!”
执明拓连忙躬身退后,脚步轻快地退出了院子。
脚步刚刚离去,依纹华邪脸上的伪装便彻底卸下。
他猛地偏头,对着阶下的草丛“呸”了一声——刚咽下去的糕点混着涎水全吐了出来,黏在青石板上狼藉一片。
他盯着那堆污秽,用手擦了一下嘴,眼神沉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嗤:“……呵,云归。”
东华城・望城楼青灰色的城墙上,早己贴满了朱红洒金的公告,几名羽林卫身着铠甲,立于城头,用洪亮的嗓音逐字宣读,声音传遍了整条长街:“西年一度,火节启封!
凡我东华子民,今夜皆可弛禁出游,共庆佳节;天下大赦,纵是囚者,亦许带镣随行。
祈火节祥瑞,祝我东华山河永固,万寿无疆!”
公告下围满了百姓,闻言纷纷欢呼起来,喜庆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驱散了清晨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