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沈云廷踏入书房时,脸上带着一种赴死般的愧疚。他将一纸文书推到我面前,
声音艰涩:青颜,母亲说二叔膝下无子,香火不能断,要我……兼祧。我懂了。
这是要再娶一个妻子,为二房开枝散叶。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上吊。毕竟,
我是尚书府嫡女,嫁他时十里红妆,曾是京中人人艳羡的佳偶。可我只是垂眸,
将那张纸推了回去,然后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算盘和一摞账本,平静地放在他面前。
夫君,别急着说愧疚。我们先谈谈,这笔生意怎么做。1.沈云廷怔住了。
他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仿佛不认识我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三年的妻子。
青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自顾自地拨动着算盘珠子,
清脆的噼啪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夫君如今是翰林院编修,正六品,
一年俸禄九十石,折合白银约莫五十两。我嫁过来时,嫁妆共计一万三千两,
其中良田三百亩,铺子三间,这些年府里的开销,人情往来,皆由我的嫁妆补贴。
我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着他:如今要多养一位妻子,以及她将来可能生下的孩子,
还有她带过来的陪房丫鬟仆妇,这些开销,夫君的俸禄,够吗?沈云廷的脸色由白转红,
又由红转青。他是个清高的读书人,最不耐烦谈这些柴米油盐,
可我今天偏要把账本拍在他脸上。这些年,我从未让你为银钱之事烦心。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恼怒,你怎么变得如此市侩?市侩?我笑了,
笑意却未达眼底,夫君,我若不市侩,沈家早就维持不住如今的体面了。
你安心在翰林院与同僚吟诗作对,可知府中上下六十多口人,一日三餐嚼用几何?
你送上峰的一方好砚,可知花了我半间铺子一个月的盈利?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
扎得他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眼中的愧疚更深了。青颜,
我知道委屈你了。可这是家族的决定,我……我没说不同意。我打断他。他猛地抬头,
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将一份刚写好的契书推到他面前:我同意,但有条件。
我们可以不做夫妻,但要做合伙人。2.合伙人?沈云廷拿起那张纸,眉头紧锁。
没错。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份是我们的合伙人协议。我一字一顿,
让他听得清清楚楚。第一,你要娶的继妻,名叫林婉清,是都尉林家的庶女。她进门后,
我将中馈之权尽数移交于她。从此,沈家的内宅,由她打理,我绝不插手。
沈云廷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后宅主母们斗得你死我活,不就是为了这管家之权吗?
我竟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第二,作为交换,我的嫁妆,必须从公中剥离,
从此由我一人支配。另外,我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五千两白银。这笔钱,算我向你借的,
年利一分,立下字据。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警惕地看着我。自然是做我的事业。
我坦然道,你负责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光耀沈家门楣。我负责在外面赚钱,为你铺路,
也为我自己挣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业。我们分工合作,各取所需。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我之间,仅存合作关系。
书房和我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入。你的新夫人想如何争宠,
想如何为你开枝散叶,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嫉妒,更不会阻拦。相应的,我的事,你去哪里,
见什么人,也请你不要过问。我看着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脸,补充了最后一句:沈云廷,
我要的不是一个男人的爱,我要的是绝对的财务自由和不受干涉的权利。你给我这些,
我便助你青云直上。这笔交易,你做不做?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沈云廷盯着那份协议,
仿佛那是一头会吃人的猛兽。他无法理解,三天前还为他亲手缝制冬衣、满眼爱慕的妻子,
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斤斤计较、言谈间全是利益的商人。良久,他抬起头,
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青颜,我们……非要如此吗?我笑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夫君,是你先选择家族利益,放弃了我们的夫妻情分。
既然如此,我们谈利益,岂不是最公平?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隐去。
好,我答应你。他提起笔,在那份我亲手草拟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
我心中最后一点名为爱情的东西,也随之烟消云散。从今天起,沈云廷不再是我的夫君,
而是我的合伙人。3.婆母得知我不仅同意兼祧,还主动让出管家权时,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我的手,假惺惺地垂泪: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就算婉清进了门,
你依然是沈家名正言顺的主母,谁也越不过你去。我微笑着听她说完,
然后将一本厚厚的亏空账本递了过去。母亲说的是。不过儿媳想着,既然林妹妹即将进门,
这中馈之权早些交接,也好让她尽快熟悉家务,为母亲分忧。婆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翻开账本,看着上面一个个赤红的数字,脸色越来越难看。沈家看似风光,
实则内里早已亏空。这些年全靠我的嫁妆填补,才维持着表面的繁华。如今我釜底抽薪,
这个烂摊子,谁接谁烫手。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亏空?她喃喃自语。母亲忘了?
上个月您娘家侄儿成婚,您赏了一对玉如意,价值三百两。前几日,几位夫人来打马吊,
您输了二百两。还有云廷平日里与同僚的应酬,府中上下的衣食嚼用……我一笔一笔,
说得清清楚楚。婆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适时地叹了口气:儿媳愚钝,实在无力支撑。林妹妹是都尉家的女儿,
想来比我精明能干,定能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高帽子一戴,婆母就算明知是个火坑,
也不得不让林婉清往下跳了。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下了账本。我转身离开时,
听见她在我身后气急 bài 地摔了茶杯。没关系。等林婉清进了门,
她头疼的日子还在后头呢。4.沈云廷的动作很快。三天后,
五千两银票和我的嫁妆地契、铺契,尽数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将银票和契书锁进早就备好的保险柜里,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
才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的陪嫁丫鬟春桃,看着我冷静地清点财物,急得快要哭出来。
小姐,您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姑爷他……他这是要娶平妻啊!您把管家权都交出去了,
以后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春桃,你觉得,
地位是男人给的,还是自己挣的?春桃愣住了。以前,我以为相夫教子,打理好后宅,
就是女人的本分。我将沈云廷视为天,将他的喜怒哀乐放在首位。可结果呢?他为了家族,
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我看着窗外,眼神悠远。既然如此,
我何必再将自己困于这一方小小的宅院,与另一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垂怜?那太没意思了。
我回过头,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春桃,从今天起,忘了沈夫人这个身份。
叫我东家。我们要做的,是京城最大的生意。5.一个月后,林婉清的花轿抬进了沈府。
婚礼办得很低调,沈云廷甚至没有请太多同僚,显然是怕丢了面子。我作为主母,
称病没有出席。洞房花烛夜,沈云廷却破天荒地来了我的院子。他喝了些酒,
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微醺的红晕,眼中情绪复杂。青颜,今日……恭喜夫君喜得新人。
我平静地打断他,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被我的冷淡噎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很好。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商业图纸,
夫君若无他事,还是早些回新房吧。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佳人。我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像在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客人。沈云廷站在那里,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我全神贯注于图纸,
完全没有与他交谈的欲望,最终还是带着一身落寞,转身离开了。春桃端着安神汤进来,
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小姐,您……不难过吗?我抬起头,
将图纸上最后一个细节标注好,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要难过?一个已经决定卖掉的货物,
难道还要为他被别人买走而伤心吗?我将图纸卷起,吹熄了蜡烛。春桃,去休息吧。
明天,我们的第一家铺子,就要开张了。6.林婉清是个典型的古代闺阁女子。
她长得柔美动人,说话温声细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惹人怜爱的脆弱气质。新婚第三日,
她按规矩来给我敬茶。一进门,她的眼圈就红了,怯生生地跪下,将茶杯举过头顶。姐姐,
请喝茶。妹妹初来乍到,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姐姐多多担待。声音婉转,姿态卑微,
活脱脱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若是以前的我,或许还会心生怜悯,
甚至将她视为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但现在,我只觉得……麻烦。我没有接茶,
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起来吧,地上凉。她仿佛没听见,依旧跪在那里,肩膀微微耸动,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姐姐若是不肯原谅妹妹,妹妹便一直跪着。
一旁的婆母立刻开始帮腔:青颜,你这是做什么?婉清好心给你敬茶,你怎能如此怠慢?
我心中冷笑。这才刚进门,宅斗的戏码就上演了。可惜,我不是她的观众。
我拿起桌上的中馈账本,直接递给了林婉清。妹妹想必是误会了。我并非不肯原谅你,
只是这敬茶的规矩,大可不必。你我之间,并无姐妹情分。往后,你是沈家的二夫人,
我是沈家的大夫人,我们各司其职便好。我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账本:这便是沈家的中馈,
从今日起,正式交给你。府里上下六十三口人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都由你负责。
若有不明白的,可以去问母亲。林婉清和婆母都愣住了。她们准备了一肚子的宅斗剧本,
什么正妻立威,什么继妻示弱争宠……结果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直接把她们最看重的东西——管家权,像扔垃圾一样扔了过去。林婉清捧着那沉重的账本,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以为这是一场胜利,却不知,她接手的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我施施然站起身,对婆母行了个礼。母亲,儿媳的铺子今日开张,事务繁忙,先行告退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脂粉气和算计的是非之地。身后,
是婆母和林婉清错愕复杂的目光。斗吧,尽情地斗吧。你们争的是男人,
是内宅的一亩三分地。而我的战场,在整个天下。7.我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开了一家名为凝香阁的铺子。卖的不是传统的胭脂水粉,
而是一种我独家秘制的护肤品——珍珠膏和精油。这时代的女人们,化妆品种类繁多,
但护肤的概念却很落后。她们懂得用铅粉敷白,用胭脂点唇,却不懂得如何保养皮肤的根基。
我利用现代的护肤理念,结合古代的草本配方,制作出的珍珠膏,细腻润泽,
有美白淡斑的奇效。而从鲜花中蒸馏出的精油,更是香气独特,可以调和心绪,舒缓身心。
开业第一天,我就请了京中有名的几位贵妇前来体验。她们起初不以为意,但在亲身试用过,
感受到那丝滑的质地和用后皮肤明显的光泽感后,所有人都疯狂了。苏夫人,
这……这是何等神物?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用!这味道也太好闻了,
闻一闻就觉得心情舒畅。我微笑着解释:这叫精油,乃是从万千花瓣中提炼出的精华,
不仅能香体,还能安神助眠。至于这珍珠膏,长期使用,可保青春永驻。青春永驻
四个字,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当天,凝香阁
的所有产品就被一抢而空。我赚到了开业以来的第一桶金,足足三百两白银。
这仅仅是个开始。口碑发酵后,凝香阁的生意越来越火爆,
甚至连宫里的娘娘都派人出来采买。我趁热打铁,推出了会员制度和私人定制服务,
牢牢抓住了京城最高端的客户群体。短短三个月,我不仅还清了沈云廷的五千两本金,
还净赚了三千两。我将借据和利息一并送到沈云廷的书房时,他看着桌上那厚厚一沓银票,
久久没有说话。8.沈云廷最近过得不太好。朝堂上,他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
被政敌揪住不放,参了好几本,皇帝虽然没有明着责罚,但言语间也颇有不满。后宅里,
林婉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接管中馈后,才发现沈家就是个空壳子。为了维持体面,
她只能拿出自己的嫁妆来补贴。可她的嫁妆本就不丰厚,没过多久就捉襟见肘。
为了开源节流,她开始克扣下人的月钱和吃穿用度,引得府中怨声载道。
她想在沈云廷面前展现自己的温柔贤惠,每日里变着花样地做汤羹,送去书房。
可沈云廷正为朝堂之事烦心,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些。一来二去,两人之间便生了嫌隙。
林婉清觉得委屈,认为沈云廷不疼惜她。沈云廷觉得烦躁,认为林婉清不明事理,
只知情情爱爱,不能为他分忧。这天晚上,沈云廷又一次因为朝堂之事,
愁眉不展地坐在书房。林婉清端着一碗莲子羹,柔声劝道:夫君,政事再要紧,
也要保重身体。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你尝尝?沈云廷不耐烦地挥挥手:拿走,
我没胃口。林婉清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夫君,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为你操持家务,
累得人都瘦了,你却对我如此冷淡……够了!沈云廷猛地一拍桌子,
我正在为国事烦忧,你能不能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林婉清被他吼得一愣,
随即泪如雨下,哭着跑了出去。书房里恢复了寂静,沈云廷疲惫地揉着眉心。就在这时,
我派春桃送来了一封信。9.沈云廷打开信,里面没有一句安慰,只有一张纸。纸上,
清晰地罗列了他那位政敌——户部侍郎张启山的几大罪状。包括但不限于:利用职权,
私吞赈灾粮款;在江南设立私库,收受巨额贿赂;以及他家中几位不成器的子侄,
仗着他的名头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的证据。每一条,都有详细的时间、地点、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