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死寂的噪音咖啡馆角落的光线暧昧得恰到好处。
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醇香和甜腻的糕点气味，背景音乐是轻柔的爵士钢琴，
一切本该是完美约会的前奏。邵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
目光落在对面的吴萌身上。她正微微低头，用小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拿铁，
侧脸在柔和灯光下勾勒出恬静的线条。很漂亮，是那种没有攻击性的、让人舒服的美。
和网上聊天时给人的感觉一样，开朗，略带一点俏皮，知识面广得不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按照惯例，或者说，按照邵杰二十多年来的习惯，在这种时候，
他大脑中那台无形的“收音机”应该已经开始自动调频，
捕捉对方表层思维里流淌的碎片化信息了——可能是对咖啡味道的评价，对环境的感觉，
或者对他本人第一印象的评判。这种能力从他小学某次高烧后就如影随形，起初是噩梦，
后来成了他赖以生存的盔甲，再后来，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诅咒。
他厌恶那些虚伪的奉承、恶毒的嘲笑、无聊的欲望，但又无法关闭这个通道。
他渴望真正的连接，渴望一场不靠“窃听”就能建立的、轰轰烈烈的感情。
是为什么他在大学里始终没能开始一段恋情——当他能轻易看穿那些女孩靠近他的真实意图，
或浅薄，或功利，或仅仅是好奇时，浪漫便荡然无存。吴萌，是他沉寂多年后，
在虚拟网络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一个月的线上交流，她像一泓清泉，
言语间透出的真诚和聪慧，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特殊”。他甚至幻想，也许面对她，
他可以试着像个普通人一样去感受，去了解。于是，他悄悄“打开”了那扇内在的耳朵，
试图捕捉她的心音。没有预想中的任何思绪片段。没有对咖啡的评价，没有对环境的不安，
甚至没有对他这个约会对象最基础的审视。只有一片虚无。不，不是完全的虚无。
是一种持续的、低沉的“沙沙”声，单调、空洞，仿佛老式收音机调到了没有信号的频段，
只有电子元件无意义的噪音在无尽地嘶吼。这声音充斥着他的脑海，
将他试图探出的感知触角毫不留情地弹回，甚至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
邵杰的心猛地一沉。失灵了？怎么可能？他集中精神，再次尝试，
这次目标转向不远处另一桌正在谈笑风生的男女。几乎是瞬间，
念头碎片涌了进来——“这项目肯定能成…”、“她今天口红颜色真俗…”、“晚上去哪吃？
”。虽然杂乱，但清晰可辨。能力还在。唯独对吴萌，失效了。一股莫名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比童年第一次听到别人内心阴暗想法时更甚。这种失控的感觉，
如同在坚实的土地上行走多年，突然一脚踏空，坠入无底深渊。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咖啡杯，
指节有些发白。“怎么了？邵老师，不舒服吗？”吴萌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望向他，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她的声音和网上一样，清脆悦耳。邵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可能有点…走神。”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那双眼眸看似清澈见底，此刻在他感觉里，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
吞噬掉所有试图窥探的光线。吴萌微微一笑，没有追问，转而聊起了最近看过的一部电影。
她的谈吐依然风趣，逻辑清晰，但邵杰的心却乱了。
他不再是那个能掌控信息、洞察先机的观察者，
他变回了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约会者，需要依靠最基础的社交本能去应对。
这种“普通”，是他曾经渴望的，但当它以这种绝对屏蔽的方式降临时，带来的不是解脱，
而是巨大的不安。吴萌，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孩，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唯独她，
像是一个绝缘体，或者说…一个黑洞？约会接下来的时间，邵杰有些心不在焉。
他努力维持着对话，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对抗那种因能力失效而产生的焦躁感上。
送吴萌回她租住的公寓楼下时，夜色已深。“今天很开心，邵老师。”吴萌站在路灯下，
光影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下次再见。”“下次见。”邵杰干巴巴地回应。
看着吴萌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邵杰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初秋微凉的夜风里，点了一支烟。
尼古丁吸入肺腑，稍稍平复了翻腾的情绪。恐慌之余，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滋生。
自从能力觉醒，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
思、甚至楼上住户的电视声夹杂着的烦躁情绪……所有这些往常会不受控制涌入脑海的噪音，
此刻，似乎都减弱了。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变得模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是因为刚才全力窥探吴萌失败，导致能力暂时“过载”了吗？
还是……一个念头闪过：如果这种“失灵”是持续的，甚至……是永久的呢？他深吸一口烟，
吐出灰色的烟圈。失去这伴随半生的能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再也无法提前预知危险，
无法看穿谎言，无法在人际交往中占据那该死的、不道德的优越感。
他会变回一个真正的普通人，脆弱，易受伤害。但与此同时，
他也将永远摆脱那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精神的他人思绪。
那些虚伪、嫉妒、贪婪、绝望的声音，曾无数次让他在深夜惊醒，怀疑人性的本质。
他或许能获得真正的宁静，像他一直向往的“普通人”那样，用真实的感官去触摸世界，
用真诚的心去感受他人，而不是透过一层扭曲的、由别人内心阴暗面构成的滤镜。
吴萌……是导致这种变化的钥匙吗？她是威胁，还是……救赎？邵杰掐灭烟头，
转身走入夜色。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闪烁，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迷雾。第一次约会，
本该是浪漫的开始，却演变成了一场关于自身存在根基的悬疑序幕。而那无尽的“沙沙”声，
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提醒着他，某些坚固的东西，已经裂开了缝隙。他知道，自己的生活，
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而吴萌，那个眼神清澈深不见底的女孩，是这一切风暴的中心。
他需要答案，无论那答案会将他引向何方。
第一章 完2 第二章：宁静的代价接下来的两周，
邵杰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状态中度过的。白天，他站在讲台上，
面对着下面几十张年轻的面孔。以往，
能轻易捕捉到学生们散漫的思绪——对课程的厌烦、对考试的焦虑、对某个异性的悄悄关注，
甚至是对他这个年轻老师不甚恭敬的私下评价。这些信息流曾让他疲惫不堪，
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来过滤、屏蔽，才能维持课堂的专注。但现在，不同了。
那些嘈杂的心声变得微弱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不再具备强行闯入他意识的压迫感。他需要非常集中注意力，
才能勉强捕捉到一两个清晰的念头，就像听力下降的人需要努力分辨对话一样。大多数时候，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背景噪音般的存在，知道那里有东西，但不再构成干扰。起初，
这种变化让他恐慌。习惯了掌控信息的人，突然被剥夺了这种优势，
如同飞行员失去了仪表盘，在云层中盲目飞行。一次课堂提问，
一个平时表现活跃的学生这次却眼神闪烁，回答得支支吾吾。往常，
邵杰能立刻“听”到他是昨晚熬夜打游戏根本没预习，还是对知识点理解有误。但现在，
他只能依靠最传统的观察——表情、语气、肢体语言——来判断。
这让他感到一丝笨拙和不确定。然而，恐慌过后，一种久违的轻松感悄然浮现。
他不再需要被动承受那些负面情绪。那个总在内心尖刻批判他教学方式的男生，
此刻在他“眼”里安静了；那几个私下传纸条议论他穿着品味的女生，
她们的窃窃私语也消失了。世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批改作业时，他更能专注于文字本身，
而不是去“听”学生写作时敷衍了事或抄袭的念头。开会时，
他可以不被打扰地思考会议内容，而不是一边听着领导冠冕堂皇的发言，
一边“欣赏”同事们内心精彩的吐槽。这是一种剥离了窥探之后的、纯粹的相处。
虽然他变得“迟钝”了，但也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纯净”。
他开始尝试用更直接的方式去理解学生，通过他们的作业、课堂反应、课后交流，
而不是依赖那种不劳而获的“读心”。他发现，这种方式虽然慢，却更踏实，更…像个人。
他对吴萌的感觉，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又见了几次面。一起吃饭，看电影，逛公园。
每次相处，邵杰都能确认，面对吴萌时，他的能力是完全失效的，
只有那片永恒的“沙沙”声。而分开后，他对其他人能力的减弱效果会持续存在，
似乎随着与吴萌接触时间的累积，这种“衰减”在缓慢地固化。吴萌依然表现得完美无缺。
她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对邵杰的工作表示理解和支持，对他的兴趣爱好也总能接上话茬。
她就像是一个专门为他定制的、理想伴侣的模板。但邵杰内心深处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这种“完美”，本身是否就是一种不自然？他试图用普通人的方式去了解她。询问她的家庭，
她的过去，她的工作她自称在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划。吴萌的回答总是流畅自然，
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仔细回味，却又觉得有些过于概括，缺乏生动的细节，
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说辞。有一次，邵杰故意提起一个比较冷门的历史事件，
吴萌居然也能侃侃而谈，观点新颖，论据充分，远超一个普通文化公司策划的知识储备。
当她发现邵杰略带惊讶的眼神时，才顿了顿，笑着解释：“哦，我大学时辅修过历史，
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解释合情合理，但那个瞬间的停顿，
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可以被理解为“警觉”的东西，却被邵杰捕捉到了。没有读心能力，
他反而更加依赖原始的观察力。他将吴萌视为导致自身变化的根源，
既是带来宁静的可能救赎，也是身份未知的巨大威胁。这种矛盾心理，
使得他在与吴萌相处时，时而充满依赖般的温柔，时而又带着审视般的疏离。
吴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波动，但从不点破，只是用更多的耐心和温柔来回应。这种包容，
有时让邵杰感到愧疚，怀疑自己是否因为习惯了窥探而变得多疑，
辜负了一份真诚的感情；有时却又让他更加警惕，觉得这包容本身就是一种高明的伪装。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邵杰因为学校一项临时安排的工作，心情有些烦躁。
和吴萌一起吃晚饭时，他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同事间的推诿塞责和领导的不近人情。
这在他以前是绝不会做的，因为他能“看到”别人听到抱怨时真实的厌烦或敷衍。但现在，
他失去了这个“保险”，像个普通人一样发泄着情绪。吴萌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他说完，才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别太放在心上，有些人就是这样，
做好自已的事就好。”她的眼神充满理解和安慰。那一刻，邵杰的心柔软了下来。或许，
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种不需要窥探、也能被理解和接纳的感觉，不正是他渴望的吗？
气氛缓和，两人聊起了童年趣事。邵杰说起自己小学时比较孤僻，没什么朋友，
有一次……他顿住了。那是一个他深埋心底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去仔细回忆。“有一次怎么了？”吴萌好奇地问，眼神纯净。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出于信任的试探，或许是情绪放松下的不设防，
邵杰含糊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一次…做了件很傻的事，差点闯祸。”吴萌微笑着，
看似随意地接话：“是说你小学三年级时，因为被同桌嘲笑没爸爸，
放学后偷偷剪坏了人家书包带子的事吗？”瞬间，邵杰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时间停滞，
空气冻结。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吴萌。那个秘密，像一根毒刺，
埋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他从未！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连他母亲都不知道！
那个同桌后来转学了，这件事本该随着岁月彻底尘封！吴萌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似乎意识到自已说错了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连忙解释道：“我…我猜的？你看你刚才表情那么不自然，
肯定是件让你很愧疚的童年往事吧？小男孩之间恶作剧很常见的…”她的解释苍白无力。
猜的？怎么可能猜得如此精准？连年级、原因、细节都分毫不差？那一刻，
所有的怀疑、不安、恐惧，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轰然涌上水面！无害者即最危险者！
他一直以为吴萌是让他能力“失效”的绝缘体，是带给他宁静的福音。但现在，
真相残忍地揭开了一角——她并非让他失效，而是反向“吞噬”了他的能力！
她不仅能屏蔽他的窥探，甚至能主动挖掘他内心最深处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记忆！
之前的“沙沙”声，不是空无，而是某种更强大力量造成的干扰屏蔽！
他所体验到的“宁静”，并非能力的消失，而是自已那点可怜的读心术，
在更高维度的存在面前，被彻底压制和吸收后产生的假象！救赎的幻想瞬间破灭，
取而代之的是坠入冰窟般的寒意。他面前的这个女孩，不再是那个看似单纯美好的吴萌，
而是一个身份不明、意图叵测、拥有可怕能力的…怪物。邵杰猛地抽回被吴萌握着的手，
脸色煞白。“你…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颤抖。吴萌看着他，
眼中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甚至…有一丝怜悯。
“邵杰，你听我解释…”她试图靠近。“别过来！”邵杰霍然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餐厅里其他顾客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他死死地盯着吴萌，
那个曾让他心动、让他感到宁静的女孩，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和恐怖。
他以为自己是观察者，却从一开始就成了别人的观察对象。他以为找到了救赎，
却发现那可能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入口。他没有再听吴萌的任何解释，踉跄着冲出了餐厅，
将那个充满谜团的女孩和她那句未说完的话，抛在了身后温暖而虚假的光晕里。夜风凛冽，
吹在他滚烫的脸上。能力的衰减依旧存在，但对其他人能力的微弱感知，
此刻却像是一种嘲讽。他依旧能听到远处街角醉汉的胡言乱语，能听到楼上夫妻的争吵片段，
但这些曾经令他厌烦的噪音，此刻却让他感到一丝可悲的真实——至少，那些是真实的心声。
而吴萌，那个能吞噬他内心秘密的存在，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谎言和深不可测的危险。
他必须弄清楚真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第二章 完3 第三章：非孤例的相遇餐厅的冲突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
冻结了邵杰和吴萌之间那层脆弱的温情外壳。邵杰没有回家，
而是在城市午夜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初秋的凉风穿透单薄的衬衫，
却比不上他心底渗出的寒意。“是说你小学三年级时，因为被同桌嘲笑没爸爸，
放学后偷偷剪坏了人家书包带子的事吗？”吴萌那句话，如同鬼魅的低语，
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刺穿他试图构建的所有合理化猜测。猜的？
绝无可能。那是一个被时光和羞耻深深掩埋的节点。父亲早逝，是他童年敏感而隐痛的伤疤。
那个同桌的嘲笑，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剪书包带子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报复。
事后巨大的恐惧和愧疚淹没了他，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甚至在自己记忆里也刻意模糊了细节。可吴萌，一个相识不过月余的人，
却如此清晰、准确地道出了这一切。这只有一个解释：她不仅能免疫他的读心术，
更能反过来窥探他，甚至挖掘出他潜意识里封锁的记忆。她不是绝缘体，
她是吞噬一切的黑洞。之前的“宁静感”此刻显得无比讽刺。那并非能力的消散，
而是小巫见大巫的彻底压制。他像一只在池塘里称王称霸的青蛙，
突然发现自已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海洋，而海洋本身，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注视着他。
恐慌过后，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占据上风——必须弄清楚真相。
他不能活在这样一个精心编织的、不知是救赎还是陷阱的谜团里。吴萌的身份，
她背后的目的，以及自己能力变化的最终走向，他必须知道。第二天，邵杰向学校请了病假。
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处理这场个人危机。
他没有回复吴萌发来的任何道歉和解释的短信、电话。他知道，任何言语上的交锋，
在对方那种可怕的能力面前，都可能泄露更多信息，或者落入更精妙的圈套。
他决定从最基础的方式开始——观察和跟踪。他回忆了与吴萌交往的细节。
她提到过工作的文化公司名字也许是假的，住址是真实的他送她回去过。
他选择了住址作为突破口。吴萌住的是一栋位于老城区的公寓楼，不算新，但环境安静。
邵杰在对街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
开始了他笨拙的监视。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耐心。第一天，没有收获。
吴萌的窗户一直拉着窗帘，楼门口也未见她出入。
邵杰怀疑她是否因为昨天的冲突而刻意回避。第二天下午，就在邵杰快要放弃的时候，
吴萌的身影出现了。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背着帆布包，看上去和普通上班族没什么两样。
她走出楼道，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朝着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走去。邵杰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压下内心的紧张，压低帽檐，隔着一段安全距离跟了上去。吴萌的步伐不疾不徐，
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她穿过几条小巷，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只是安静地看着嬉闹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邵杰躲在一棵大树后，
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没有打电话，没有与人交谈，
就像是一个享受午后时光的普通女孩。这种正常，反而让邵杰更加不安。他越发确信，
这平静的表面下，必然隐藏着汹涌的暗流。大约半小时后，吴萌起身，继续前行。这次，
她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最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很有格调的独立茶馆。
邵杰犹豫了一下。茶馆空间不大，跟进去很容易暴露。他选择在斜对面的一家书店二楼，
透过玻璃窗继续监视。茶馆的雅座靠窗，吴萌坐下后，点了一壶茶，似乎在等人。
邵杰的呼吸屏住了。关键的时刻可能要来了。几分钟后，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瘦高的陌生男子走进了茶馆，径直坐到了吴萌对面。
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类型，但步履沉稳，
透着一种干练的气息。就是他！邵杰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子就是吴萌背后的关联者。
机会来了！虽然对吴萌的能力失效，但对这个陌生男子呢？如果他也免疫，
那就坐实了“群体”的猜测；如果他能读到这个男子的心思，
或许就能获得关于吴萌和这个组织的关键信息！邵杰集中起全部精神，
将他那已经衰减但尚存的能力，像探针一样伸向茶馆窗边的那个陌生男子。没有“沙沙”声。
但也没有清晰的心声。他感受到的，是一种……粘滞的空白。
不像吴萌那样是绝对的吞噬和干扰，而更像是一种高度自律和屏蔽后状态。
他无法捕捉到任何具体的思维片段，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一种冷静、审视的情绪基调，
就像隔着毛玻璃看一个静止的人影。这种结果，比完全失效更让人心惊。这意味着，
对方可能具备某种反制读心术的技巧或训练，其心智壁垒远超常人。他绝非凡人。
邵杰不死心，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试图更靠近一些，将感知聚焦。就在他全力施为的瞬间，
那种粘滞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意念碎片，
：“……阶段进展符合预期……目标情绪波动剧烈……稳定性数据收集……”碎片转瞬即逝，
感知再次被粘滞的空白取代。但足够了！邵杰猛地靠在了书店的书架上，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阶段进展……目标……数据收集……这些词语，
与他偷偷看到的吴萌资料箱里的记录何其相似！它们冰冷地指向一个事实：他，邵杰，
确实是一个被观察、被评估、被实验的“目标”！而这个陌生男子，
正是执行这一计划的人之一。吴萌与他见面，是在汇报？还是在接受指令？
自以为是的观察者，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观察对象。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碎了邵杰残存的侥幸心理。他不是偶然遇到了一个特殊的女孩，
他是落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就在这时，茶馆里的吴萌似乎有所察觉，她微微侧头，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街对面。邵杰赶紧缩回身子，心脏狂跳。他不敢再停留，迅速低下头，
混入书店的人流，从另一个出口匆匆离开。跟踪失败了，或者说，
他得到了远超预期的、令人恐惧的答案。吴萌不是特例。她背后有一个组织，
一个旨在针对他这种“变异体”的组织。那个陌生男子是证明。他们的相遇绝非偶然，
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安排。能力在衰减，真相在逼近，而危险，如影随形。
邵杰走在回住所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他必须采取更主动的行动，哪怕这意味着更大的风险。那个藏在吴萌公寓里的资料箱，
或许是他揭开所有谜团的唯一钥匙。他需要找到一个机会，潜入那里，看清自己的命运，
究竟被书写成了什么样子。
第三章 完4 第四章：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互换接下来的两天，
邵杰是在一种焦灼的等待和周密计划中度过的。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复咀嚼着那个陌生男子意念碎片中的冰冷词语——“阶段进展”、“目标”、“数据收集”。
这些词与他脑海中那个上锁箱子的意象死死缠绕在一起，形成一种几乎要将他逼疯的胁迫感。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那个箱子，吴萌公寓里的那个箱子，是唯一可能藏有真相的所在。
他必须看到里面的内容，无论那真相有多么残酷。机会来自于吴萌发来的一条微信，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和未消褪的歉意：“邵杰，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理解。
公司临时有个项目需要出差，明天早上的飞机，大概三天后回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
我们能好好谈谈。”出差？三天时间？邵杰的心猛地一跳。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强压住立刻行动的冲动，谨慎地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字，既不显得热切，
也没有完全断绝联系。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出差”，
很可能与那个陌生男子有关，或许是组织的又一次指令，
或许是针对他“剧烈情绪波动”后的新部署。但此刻，他无暇深究其目的，
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那三天的“空窗期”上。他开始仔细回忆每次送吴萌回公寓的细节。
老式公寓楼，门禁是密码锁。他有几次站在吴萌身后，看似礼貌地保持距离，
实则用余光留意过她按键的动作。她的身体会微微侧倾，手指落点很快，
但他依稀记得几个按键的大致位置和顺序。结合吴萌可能设置的密码习惯生日？
电话号码尾号？某个有意义的数字组合？，他有了几个备选方案。
他还需要确保潜入过程万无一失。他提前去公寓楼下踩点，
观察楼道内的监控摄像头位置幸好，这种老楼只有大门口有一个明显的老旧摄像头，
留意邻居的作息规律。他甚至准备了一双从未穿过的软底鞋和一副薄手套。出发的前一晚，
邵杰几乎彻夜未眠。恐惧和兴奋交织在一起。他一遍遍在脑中模拟潜入的步骤，
预想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以及应对措施。他清楚地知道，这步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
可能意味着与吴萌以及她背后的组织彻底撕破脸，甚至面临未知的危险。
但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自身存在根基的质疑，压倒了一切谨慎。第二天上午，
估摸着吴萌的航班已经起飞后，邵杰行动了。他穿着普通的休闲装，背着双肩包，
里面装着可能用到的简单工具如小手电、用于遮挡猫眼的小纸片，
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访客。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公寓楼。避开大门摄像头的主要角度，
他快速来到吴萌所在的楼层。楼道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
他站在吴萌的房门前，心脏如同擂鼓。第一次尝试，
他输入了吴萌的生日他之前闲聊时问到的，密码错误，发出轻微的“嘀”声，
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邵杰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稳住呼吸，第二次尝试，
输入了吴萌手机号的后六位。再次错误。只剩下最后一次尝试机会了，如果再次错误，
可能会触发警报，或者锁死一段时间。邵杰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冷静，
回想吴萌输入密码时的那种笃定和习惯性。突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有一次聊到幸运数字，
吴萌曾笑着说她特别喜欢“7”，觉得这个数字很神秘。会不会是……她的生日月份和日期，
加上“7”的组合？或者反过来？没有时间犹豫了。邵杰迅速组合了其中一种可能，
按下了数字键。“咔哒”一声轻响，门锁绿灯亮起。成功了！邵杰几乎虚脱，
他迅速闪身进屋，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屋内弥漫着吴萌身上那种淡淡的、熟悉的清香，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窒息。他没有开灯，
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打量客厅。和他上次来时的印象差不多，整洁，简约，
甚至有些过于整洁，缺乏长期生活的烟火气。
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个目标——放在书桌角落的那个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的金属箱子。
上面挂着一把看起来相当坚固的密码锁。箱子近在眼前，但如何打开又成了难题。
暴力破坏显然不行，动静太大。他试着输入了刚才打开门禁的密码，却毫无反应。
他仔细观察这把锁和箱子。箱子本身很旧，边角有磨损的痕迹，但锁是相对较新的。
会不会密码与吴萌的个人信息无关，而是与组织或这个“项目”有关？
他脑中闪过资料可能出现的编号，比如他的“观测对象”编号，或者实验室事故的日期？
他尝试了自己的生日，毫无意外地失败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邵杰的焦虑感越来越强。
他必须尽快找到线索。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翻看书桌上的其他东西，
希望能找到与密码相关的蛛丝马迹。抽屉里只有一些普通的文具、打印纸。
书架上的书种类繁杂，但大多是文学、历史、心理学类，看不出异常。就在他几乎要放弃，
考虑是否要冒险将箱子带走另想办法时，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一角压着的一本薄薄的、看起来像是旧笔记本的东西上。他之前没注意，
因为它被几本书半遮着。他抽出来笔记本。封面是牛皮纸，没有标题。翻开第一页，
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一个日期，
而且这个日期让邵杰浑身一震——正是他记忆中，那次导致他获得能力的高烧、或者说，
是那场神秘实验室事故发生的年份和月份！后面跟着一个破折号，
然后是“项目启动基准日”。他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就是它了！他回到箱子前，
深吸一口气，将这串日期作为密码输入。“咔。”锁应声弹开。邵杰的手有些颤抖。
他缓缓打开箱盖。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夹，最上面一份的封面，
赫然贴着他的照片——一张他大学时代的登记照。照片下方，
阶段：能力剥离期情感联结介入阶段风险等级：高备注：目标出现非预期剧烈情绪波动，
需密切监控稳定性数据。一瞬间，邵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瞬间褪去，
留下彻骨的冰凉。观测对象……编号……阶段……风险等级……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碎了他作为“人”的尊严和主体性。他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个体，
他只是一个被编号、被分类、被评估风险的“对象”！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观察者，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却原来，从始至终，
他都只是别人显微镜下的切片，是猎人眼中被标记的猎物！
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他强忍着砸碎一切的冲动，
用颤抖的手拿起那份写有他名字的文件夹，迫不及待地翻开。里面是更为详尽的记录。
从他童年那次“事故”后的行为异常开始，到他学生时代的孤独，大学恋爱的失败，
工作后的状态……事无巨细，都被记录在案。很多细节，甚至连他本人都已经模糊，
却在这里被清晰地标注出来。记录的口吻绝对客观，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像是在描述一种稀有动物的习性。他快速翻阅着，寻找关于能力起源的真相。终于，
在一份标注为“初始事件分析”的附录中，他找到了答案：“……编号SJ-734，
原名邵杰，
院研究员李梅所在单位的‘认知边界拓展’项目非公开志愿者招募以儿童夏令营名义。
项目过程中发生严重事故，高能次声波共振装置失控，导致在场七名儿童中五人当场脑死亡，
邵杰与另一名儿童编号TL-081，后续观察中失联成为仅存幸存者。
事故诱发邵杰大脑颞顶联合区异常放电，获得非典型性知觉能力，
信号……”实验室事故……志愿者……脑死亡……幸存者……异常放电……邵杰瘫坐在地上，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文件散落在一旁。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或者是某种命运的诅咒。
却原来，这伴随他半生、定义了他存在的能力，不过是一场可怕事故留下的、丑陋的后遗症。
他是一个非自愿的实验品，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产生了“不良”变异的残次品。那么，
吴萌和这个组织的所谓“治愈”呢？他继续往下看。
“……鉴于‘读心者’能力伴随的强烈精神副作用及潜在社会风险，‘净化’计划启动。
旨在通过建立深度情感联结，引导目标产生对‘普通状态’的向往，
利用联结过程中产生的特定脑波共振，逐步中和其异常脑部活动，
最终实现能力剥离或稳定收容……执行者W-Meng吴萌已介入，
情感联结建立进度良好，能力衰减曲线符合预期……”浪漫的邂逅，心动的感觉，
那些他以为是救赎的宁静时刻……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冰冷无比的“治疗方案”！
吴萌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关切，甚至可能每一次争吵，都是在执行任务，都是在收集数据，
都是为了“治愈”他这把不正常的锁！他被利用了。他的孤独，他对平凡的渴望，
他最脆弱的情感，都成了对方用来对付他的工具。
资料里还有一些他看不太懂的脑波图谱、数据分析表格，
以及一些关于“最终处置方案”的模糊提及，似乎不止“治愈”一种选择，这让他不寒而栗。
邵杰坐在吴萌公寓的地板上，被巨大的真相砸得晕头转向。身份的打败，能力的解构，
情感的背叛……所有他赖以认知自我和世界的基础，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是谁？
一个实验事故的副产品。他的能力是什么？一场灾难的后遗症。他的爱情是什么？
一个科学的治疗方案。无尽的荒谬和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必须离开这里。在吴萌回来之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文件恢复原状，锁好箱子，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迹。
当他再次站在公寓楼下，呼吸到室外冰冷的空气时，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两个小时前走进这栋楼的那个邵杰了。
那个还对真相抱有一丝幻想、对吴萌怀有一丝复杂情感的邵杰，
已经死在了那个装满冰冷资料的箱子里。现在活着的，
是一个看清了自身悲剧本质的、充满了愤怒和疑问的复仇者，或者说，求生者。他知道，
游戏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他不再是被动的观察对象，他要反击。而第一步，
就是要去面对那个给了他最甜美幻梦、也给了他最残酷真相的人——吴萌。
他要亲口听她说出一切。
第四章 完5 第五章：情感的真实性吴萌出差回来的那天傍晚，天色阴沉，
飘着细密的雨丝，将城市的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邵杰站在距离吴萌公寓不远的一个街角电话亭里，拨通了她的号码。
雨水敲打着电话亭的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一如他此刻冰冷而规律的心跳。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吴萌带着一丝疲惫和谨慎的声音：“喂？”“是我。
”邵杰的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他会主动打来。
“邵杰…你…你好吗？”“见一面吧。”邵杰直接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就现在，
老地方附近那个河滨公园，亭子里。”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开放、不易被监听，
且便于观察有无跟踪的地点。吴萌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长了些，似乎在权衡。“……好。
我半小时后到。”挂了电话，邵杰走出电话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内心那片被真相焚烧过的废墟上，只剩下坚硬的灰烬。
他 rehearsed 了无数遍质问的台词，设想了吴萌各种狡辩或冷漠的反应，
每一种都让他心中的寒意更深一分。河滨公园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僻静。
观景亭孤零零地立在河边，灯光昏暗，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邵杰先到一步，站在亭子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