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蜷缩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鼻腔里塞满了机油和铁锈的混合气味。
藤蔓紧紧贴着她的断口，淡绿色的薄膜下，新生的肉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这是林野用生命换来的伴生石碎片带来的异变，那碎片此刻正嵌在她的肩胛骨里，像颗发烫的种子。
“疤哥，这娘们儿的共生能力真邪门，刚才地下室那下，差点把咱们都埋了。”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揉着被碎石擦伤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后怕。
被称为疤哥的男人正用布擦拭着枪管，闻言冷笑一声：“邪门才好。
母株大人说了，越棘手的实验体，脊髓液里的活性因子就越强。
等把她送到北方总部，咱们哥几个就能申请注射第一阶段的融合剂，到时候别说变异生物，就是其他基地的那些废物，也得给咱们磕头。”
“那陆队那边……陆承宇？”
疤哥嗤笑一声，“他就是个被母株大人拿捏住的废物。
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利用价值，早就该被净化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亲手打开第三基地的防御墙时，那表情可真够精彩的——”后备箱里的苏晚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藤蔓感受到她的情绪，尖端悄悄弹出细密的尖刺，刺破了后备箱的帆布，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透过缝隙，她看到车窗外掠过的景象——曾经繁华的都市如今只剩断壁残垣，锈迹斑斑的摩天楼倾斜着插入灰蒙蒙的天空，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被藤蔓缠绕，“XX超市XX医院”的字样在风雨侵蚀下模糊不清。
这里是第三基地以西的废弃都市，她曾带队来过三次，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越野车突然减速，停在一座横跨河流的大桥前。
桥面上布满了废弃的汽车，最中间的位置被人用钢板和集装箱搭了个简陋的关卡，上面挂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摇欲坠。
“是‘拾荒者’的地盘。”
开车的手下低声道，“要不要绕路？”
疤哥啐了一口：“绕个屁。
一群靠捡垃圾活下来的杂碎，也配挡咱们的路？
去，告诉他们，是净化者总部的车，让他们赶紧滚开。”
一个手下下车，朝着关卡大喊了几句。
片刻后，关卡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十几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人举着改装的武器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独眼女人，脸上画着诡异的油彩，手里握着把磨得发亮的消防斧。
“净化者？”
独眼女人冷笑一声，“上个月你们抓了我们三个兄弟，说是要带去‘净化’，现在人呢？”
“那是他们不识抬举，抗拒母株大人的恩赐。”
疤哥推开车门，手里的枪指着独眼女人，“识相的就把路让开，不然连你们这破关卡一起端了。”
独眼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看来是没活人还了。
兄弟们，给我砸！”
十几个人立刻举着武器冲了上来。
疤哥带来的人虽然只有五个，但手里都是制式枪械，双方瞬间交火。
枪声在空旷的桥面上回荡，子弹打在废弃汽车的铁皮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苏晚趁着混乱，用藤蔓尖端勾住后备箱的锁扣，猛地发力。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扣被撬开了。
她悄悄推开一条缝，看到疤哥正站在车旁指挥，背对着她的方向。
就是现在！
苏晚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后备箱盖，藤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缠住疤哥的脚踝。
在他惊愕回头的瞬间，她翻身跳出后备箱，右手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狠狠扎向离她最近的一个手下的咽喉。
“抓住她！”
疤哥怒吼着想要挣脱藤蔓，却发现那些藤蔓像是长在了他的骨头上，越收越紧。
独眼女人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大喊：“那女的是自己人！
先帮她解决这些杂碎！”
拾荒者们立刻调转枪口，朝着净化者开火。
苏晚趁机冲到疤哥面前，左手的藤蔓化作利刃，割断了他持枪的手腕。
“啊——！”
疤哥惨叫着跪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晚，“你怎么可能挣脱干扰器？”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陆承宇为什么要打开防御墙？”
疤哥疼得浑身发抖，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他是为了救你？
别傻了……他女儿就在母株大人手里，只要他不听话，那小丫头就会被扔进培养舱，变成最下等的‘养料’——闭嘴！”
苏晚厉声打断他，藤蔓瞬间勒紧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还有某种重型机械的轰鸣声。
独眼女人脸色一变：“是净化者的支援！
他们肯定早就通知总部了！”
苏晚看向桥的另一端，只见尘土飞扬，至少有十辆越野车正朝着这边驶来。
她知道不能再耽搁，藤蔓猛地发力，彻底绞断了疤哥的脖颈。
“跟我们走！”
独眼女人扔给她一把改装步枪，“桥下有暗道，能通到河对岸的工业区。”
苏晚接过步枪，这把枪的枪身缠着防滑的布条，枪口被打磨过，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
她跟着拾荒者们钻进桥下的涵洞，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是拾荒者们引爆了预先埋好的炸药，炸毁了大桥的后半段。
涵洞阴暗潮湿，弥漫着河水的腥气。
独眼女人一边跑一边介绍：“我叫红蝎，是这一带拾荒者的头。
你是第三基地的人？”
“苏晚。”
“苏晚……”红蝎愣了一下，“是不是半年前带队从变异蜂巢里抢出疫苗的那个苏队长？”
苏晚点点头。
红蝎的眼神变了变，多了几分敬佩：“我妹妹当时就在第三基地，是你带回来的疫苗救了她。
可惜……”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苏晚知道她想说什么。
现在第三基地己经没了，她救回来的疫苗，最终也没能保住那里的人。
钻出涵洞，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工业区出现在眼前，废弃的工厂厂房连绵起伏，烟囱像巨人的手指般指向天空。
红蝎带着他们钻进一栋废弃的纺织厂，穿过布满蜘蛛网的车间，来到地下室的入口。
“这里是我们的临时据点。”
红蝎打开地下室的门，“安全得很，净化者的扫描仪扫不到这里。”
地下室里灯火通明，十几个人正围坐在篝火旁，看到苏晚时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红蝎解释了几句，那些人才放松下来，有人递给苏晚一块烤得焦黑的肉干。
“这是变异野猪的肉，烤着吃没那么腥。”
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笑着说，她的眼睛很大，却少了一颗眼珠，只剩下空洞的眼眶。
苏晚接过肉干，刚咬了一口，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蜷缩在那里，手脚被绳子绑着，脸上满是伤痕。
“这人是我们昨天抓到的。”
红蝎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是从基因研究所逃出来的研究员，嘴里疯疯癫癫的，说什么母株要觉醒了，世界要完蛋了。”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快步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到她，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扑过来：“你是73号实验体！
你逃出来了！
快，杀了我，不然他们会找到我的，母株会找到我的——你知道母株是什么？”
苏晚按住他的肩膀。
男人的眼神涣散，嘴里胡乱念叨着：“是种子……赤雾是种子……我们都被骗了……基因研究所不是在为母株提供能量，是在催熟它……它成熟的那天，所有共生体都会变成它的养分……陆承宇知道……他一首在找抑制它的方法……”苏晚瞳孔骤缩：“陆承宇知道什么？
他在哪里？”
“他在北方……母株的核心区……”男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他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交给能逃出来的实验体……在……在我的鞋里……”他的头猛地一歪，没了气息。
苏晚立刻脱下男人的鞋子，在鞋垫下面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掏出来一看，是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上面刻着一个微小的“陆”字。
红蝎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军用级别的信息芯片，得用特制的阅读器才能打开。
我们据点里有台改装过的旧电脑，或许能读出来。”
苏晚握紧芯片，指尖传来芯片的冰凉。
陆承宇……他果然有秘密。
他不仅没有背叛，还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红蝎脸色一变，冲到通讯器前，按下了接听键。
“老大！
不好了！
净化者的人找到了工业区，他们带着重武器，正在往这边冲！”
红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们的位置一首是保密的！”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向那个死去的研究员，又看了看手里的芯片，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陆承宇给的这个芯片，会不会是个追踪器？
地下室里瞬间陷入混乱，有人在收拾东西，有人在检查武器。
红蝎深吸一口气，看向苏晚：“苏队长，你带着芯片先走。
我们知道一条密道能通到城外的山区，你去那里找‘黑鸦’，他是我们的线人，能帮你联系到其他基地的反抗军。”
“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
红蝎笑了笑，脸上的油彩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我们拾荒者没别的本事，就是骨头硬。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至少能给你争取点时间。”
那个扎辫子的小姑娘走到苏晚面前，把一颗用弹壳做的项链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我妈妈说它能带来好运。”
苏晚握紧项链，又看了看红蝎和其他拾荒者，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她想起了第三基地的战友，想起了林野，想起了那些在末日里为了保护别人而牺牲的人。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不用走密道。”
苏晚举起手里的步枪，藤蔓从她的左臂延伸出来，缠绕上枪身，与金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净化者不是要找我吗？
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红蝎愣住了：“你疯了？
他们有重武器！”
“我知道。”
苏晚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但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每一根管道，每一段钢筋，都能成为我的武器。”
她走到地下室的通风口前，推开栅栏。
外面传来了越野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告诉他们，苏晚在这里。”
她回头看向红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让他们来拿命换。”
藤蔓顺着通风口蔓延出去，悄无声息地钻进工厂的墙壁和管道。
苏晚能感觉到，整个工业区的金属和植物都在响应她的召唤，等待着她的命令。
她不知道陆承宇的芯片里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陷阱和背叛。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在基因研究所那样任人宰割。
左手是与世界为敌的共生之力，右手是护佑残存的决绝。
这一次，她要让那些净化者知道，末日里的蔷薇，从来都不是任人采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