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尖锐的嗡鸣,是林晚前世意识沉入冰冷黑暗前,最后听到的、属于人间的声响。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她早已麻木的灵魂上反复拉扯。每一次长长的、代表生命流逝的“滴——”声,
都伴随着身体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剧痛。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伤口,而是源于生命本源被一点点抽干、碾碎的绝望。
她像个被用旧、榨尽最后一丝价值的破布口袋,孤零零地躺在充斥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病房里,等待着最后的终结。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包裹着她。
然后,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撕开了这片死寂!
“咳咳咳——!”
林晚剧烈地呛咳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新鲜的、带着某种廉价香水和食物油腻味道的空气,粗暴地灌满了她的胸腔,带来一种近乎撕裂的真实感。
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晃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斑。喧闹的人声、杯盘碰撞的脆响、走调的生日歌旋律,如同汹涌的潮水,轰然灌入她的耳膜。
不是医院死寂的白墙和消毒水气味。
她僵硬地转动着仿佛生了锈的脖颈。
视线艰难地聚焦。眼前是一张铺着俗气红色塑料桌布的长餐桌,上面堆满了油腻腻的残羹冷炙。一个插着廉价数字“20”蜡烛的奶油蛋糕,正对着她,
上面的奶油花纹歪歪扭扭,像一张嘲讽的脸。几张熟悉又令人作呕的面孔围在桌边,挂着虚伪、热切到诡异的笑容。
这里是……家里那个狭小、永远弥漫着油烟味的客厅?
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是要撞碎肋骨,泵出的血液滚烫得几乎要烧穿血管。
她下意识地、近乎痉挛般死死攥紧了自己的膝盖——隔着粗糙牛仔裤布料下传来的,是温热、充满弹性和力量的肌肉触感!
不是前世躺在病床上,那两条干瘪、麻木、因为长期透析而布满针孔和淤青、早已失去知觉的腿!
她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林晚的四肢百骸,让她几乎眩晕。但紧随其后的,是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加刺骨的冰冷恨意,瞬间冻结了血液里所有的热度。那恨意沉淀在眼底,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