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皓的整个世界，只有十平方米。

这个位于某三线城市边缘的廉价胶囊公寓，是他过去五年的全部天地。空气中永远弥漫着隔壁传来的廉价泡面味和潮湿霉菌的混合气息。唯一的“窗户”其实是墙上一块60寸的显示屏，实时播放着外界天空的影像——自从Dobrobyt公司推出空气净化收费服务后，许多像他这样的底层居民早已放弃了真正的开窗。

叶子皓蜷缩在可折叠的工作台前，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地舞动。屏幕上，一个华丽的游戏角色正在施展连招，击败了又一个副本BOSS。

“搞定，又一个单子。”他轻声自语，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他今天完成的第三单代练。作为一名职业游戏代练，叶子皓的生活就像被困在无限循环的代码中：接单、刷级、赚取微薄佣金、支付房租和基本生存费用，然后继续接单。无父无母的他，在这个赛博朋克社会的底层已经如此挣扎了八年。

他看着账户上新增加的50信用点，苦笑了一下。这点钱只够买两天的营养膏，或者支付胶囊公寓六小时的租金。

突然，墙上的显示屏自动切换了频道——这是Dobrobyt公司的强制广播特权。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极具未来感的Logo，下面是一行醒目的文字：“《永恒纪元》全球上线，倒计时7天”。

叶子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作为职业玩家，他早就听说过Dobrobyt公司耗资万亿打造的完全沉浸式虚拟世界。传言这个游戏拥有无限接近真实的体验，NPC拥有自主意识，甚至形成了自己的文明和国家。

广播中，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开始阐述：“《永恒纪元》将打破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在这里，你可以建造、战斗、探索、成立公会...每一天都是无限畅玩！更重要的是，游戏内的经济系统将与现实信用点挂钩，真正实现虚拟现实的财富互通！”

叶子皓的心跳加快了。他深知，这种级别的游戏开放初期，意味着巨大的商机。最早进入的玩家往往能抢占最好的资源，获得难以想象的收益。但他很快又沮丧起来——这种顶级游戏设备的费用，根本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接下来的两天，叶子皓几乎无法专心代练。他的思绪一直被《永恒纪元》所占据。通过各种渠道，他了解到最基础的游戏设备——“神经链接头盔”的价格高达3000信用点，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

“不值得冒险，”他多次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Dobrobyt的又一场资本游戏。”

但当他看到宣传片中那些栩栩如生的游戏世界，看到玩家可以直接将游戏资产兑换为现实信用点的承诺，内心深处某个声音一直在怂恿他赌一把。

第四天，Dobrobyt宣布了游戏设备的分期付款计划。叶子皓盯着屏幕上那个流线型的头盔，心跳再次加速。首付只需要1500信用点，剩下的可以分六个月付清。

理性告诉他这是危险的堵伯，但另一种力量推动着他。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机会打破这种绝望的循环。

几乎是在一种恍惚状态下，叶子皓点击了“立即购买”，输入支付密码，确认订单...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当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一种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首先是短暂的兴奋，随即被强烈的后悔所取代。

“我做了什么？这些钱是我攒了多久才...”

他看着账户余额从3215.7信用点骤减到1715.7信用点，一种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这么多钱，足以支付他三个月的房租和饮食。

第二天清晨，快递无人机就送来了那个包装精美的头盔。叶子皓颤抖着打开包装，拿出那个流线型的银色头盔。它比宣传片中看起来更加精致，表面有着细腻的金属质感，内部是柔软的神经感应衬垫。

他把头盔放在狭小公寓里唯一空着的角落，仿佛那是什么神圣又危险的东西。每看一眼，他就会想起那笔巨款，随即涌起一阵后悔。

“至少...它看起来很漂亮，”他试图安慰自己，“就算最后亏了，我也算是拥有过一件Dobrobyt的产品。”

倒计时第五天，叶子皓比往常接了更多的代练单子。他需要弥补那笔“投资”带来的财务缺口。从清晨到深夜，他几乎不间断地在各个游戏中切换，手指因为长时间操作而微微发抖，眼睛干涩得需要频繁滴眼药水。

倒计时第四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剩下的钱已经不够支付下个月的房租了。焦虑开始如影随形。

“如果游戏不像宣传的那么好...如果我赚不回那笔钱...”这些想法在深夜不断盘旋，让他难以入眠。

倒计时第三天，叶子皓开始疯狂地搜索所有关于《永恒纪元》的信息。他在各个玩家论坛上浏览，观看每一个预告片和分析视频，试图说服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一些内部消息声称，Dobrobyt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无法想象的技术资源，甚至有人说这将是人类文明的新纪元。这些消息让他稍稍安心，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些奇怪传闻——有测试玩家提到游戏中的NPC“过于真实”，甚至有人声称在游戏中被NPC识破了真实身份。

倒计时第二天，叶子皓的账户余额已经降至危险水平。他不得不联系房东，请求宽限几天房租。

“小叶啊，不是我不近人情，”房东的全息影像在狭小空间里投射出来，一副为难的表情，“你也知道，现在什么都在涨价。最多给你宽限三天，不然我只能找别的租客了。”

叶子皓连连道谢，结束通话后却感到更加沉重的压力。

他打开储物柜，清点剩下的营养膏库存——最多还能维持四天。这意味着如果游戏不能很快带来收益，他连基本生存都会成问题。

为了节省能量，他调暗了房间的照明，甚至减少了屏幕亮度。在这个时代，电力是少数还算廉价的资源，但任何节省都可能有所帮助。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戴上了那个头盔，进入了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但当他想要退出时，却找不到退出的选项。NPC们围着他，微笑着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既然来了，为什么要离开呢？这里不也是真实吗？”

他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黑暗中，那个银色的头盔隐约反射着窗外显示屏的光，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