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海王季凌川想泡我,这事儿挺有意思的。
他把车停在我心理诊所门口,靠着那辆骚包的阿斯顿马丁,嘴里叼着根烟,眼神跟雷达似的,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然后,他掐了烟,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苏医生,你这身白大褂,可惜了你这身材。”
我扶了扶金丝眼镜,看着他。
嗯,教科书式的开场。先否定你的专业价值,转而强调你的性别特征,试图把你从“苏博士”的身份,拉到一个任他评头论足的“女人”的身份。心理学上,这叫“框架重塑”,低级但有效,对付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足够了。
他见我没说话,又补了一句:“你这地方,来的人都有病吧?看着你,病好一半,也得疯一半。”
第二招,“轻度打压”,俗称Negging。通过制造不大不小的冒犯感,让目标产生自我怀疑,从而寻求他的认可。这个梗,烂了。下一个。
我没理他,径直往里走。
他跟上来,在我身后不远处说:“我叫季凌川。我没病,就是想找个人聊聊。你这儿,一小时多少钱?”
我停下脚步,回头,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
他长得确实不错,是那种在人群里能发光的类型。但这身行头,从手腕上那块限量款的表,到衬衫袖口绣着的姓名缩写,每个细节都在大声嚷嚷着三个字:我很贵。
这种人,习惯了用钱砸开一切。当钱不好使的时候,他们就会祭出第二件武器:魅力。也就是他们自以为是的PUA。
我说:“预约满了。”
他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挑战。“那我等。”
他真的就在我那装修得像北欧咖啡馆的大厅里坐下了。他没玩手机,就是那么坐着,眼神时不时地飘向我办公室的方向。
他在释放一个信号:为了你,我有的是耐心。这是**“价值展示”**的一环。你看,我这么一个时间宝贵的人,愿意为你浪费时间。
我的助理小陈端了杯水过去,小姑娘脸都红了,回来跟我说:“苏姐,这人好帅啊,跟明星似的。”
我电脑屏幕上,正是我刚调出来的,关于“季凌川”的全部公开资料。
季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社交圈名人,绯闻女友换得比时尚杂志还快。他有个著名的“三月定律”,任何女人在他身边的保质期,绝不超过三个月。他不是在恋爱,他是在集邮。
有意思。一个完美的、典型的、具备高度研究价值的样本。
我正在写一篇关于《现代都市中的病态依恋关系与人格重塑》的博士论文,正缺一个足够有代表性的临床案例。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下班的时候,他还在。看到我出来,他站起身,把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一圈。“苏医生,现在有空赏脸吃个饭了?”
我说:“我没兴趣跟你这种人吃饭。”
我话说得挺绝的。
他的眼神果然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大的征服欲所取代。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我轻易答应,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我转身要走,他忽然开口:“你五岁的时候,你爸妈离婚。你妈带着你,嫁给了你现在的继父。你继父对你不错,但你一直管他叫‘叔叔’。你大学跳了两级,一路读到博士。你没谈过恋爱,因为你觉得,所有男人都不可信。”
我的脚步,停住了。
他把我查得一清二楚。这是PUA的第三步,“信息轰炸”,制造一种“我非常了解你,我们是命中注定”的错觉。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声音放低了,带着一种他自以为是的磁性:“苏然,你不用装得像个刺猬。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孤独。”
我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孤独?不。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玩弄人心的套路,太原始,太粗糙,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我忽然笑了。
我对他说:“季凌川,你说的这些,百度都能搜到。想了解我?可以。不过,我的诊疗费,很贵。”
他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我拿出手机,调出我的预约二维码。“一小时,五位数。不满意,随时退款。不过,你不是来咨询的,你是想‘解决’我。所以,我给你开个‘私享套餐’。”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来‘攻克’我,我来‘诊断’你。看看,是你先让我爱上你,还是我先把你……送进病房。”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停了半秒。
我看到他的瞳孔里,燃烧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猎人看到最棘手猎物时的兴奋。
他不知道。
在我的世界里,他不是猎人。
他只是,我的下一个病例。代号,就叫“海王”。
实验,正式开始。
季凌川果然预约了我的“私享套餐”。
第二天下午三点,他准时出现在我的诊室。他换了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手腕上的表也收敛了许多,企图营造一种“我不是来炫耀,是来真诚交流”的氛围。
这是**“角色扮演”**的开始。他试图从一个浮夸的“追求者”,转变为一个可以与我平等对话的“朋友”。
我的诊室里,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阳光很好。他没坐我对面那张给患者准备的沙发,而是很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办公桌的侧面。
这个位置很讲究。既避免了正面的压迫感,又拉近了物理距离,是一种模糊咨询者与朋友界限的社交技巧。
“说吧,你想聊什么?”我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
他笑了笑,启动了第二个套路:“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PUA的核心之一,是让对方多说,自己少说。说的越多,暴露的信息就越多,可供他利用的“弹药”也就越多。
我说:“我的故事,都在我的简历和公开论文里。不如,我们聊聊你。比如,你的‘三月定律’。”
他眼神微微一变。
我继续说:“我查了一下,你公开交往过的女友,有十二个。最长的时间是九十二天,最短的是二十七天。她们的类型跨度很大,从清纯校花到性感模特,唯一的共同点是,在跟你分手后,都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季先生,你是在享受这种……给别人留下心理创伤的快感吗?”
我把问题,直接、尖锐地抛了回去。
把他从一个“倾听者”的位置,强行按回到一个“被审视者”的位置。
他沉默了几秒,随即又笑了,带着一丝自嘲:“苏医生,你这算是职业病吗?看谁都像病人。”
“在我看来,人都有心理驱动。你的驱动,是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是缺爱?还是……性无能?”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很轻。
但他英俊的脸,在那一刻,明显地僵硬了。
我成功地冒犯了他。但这种冒犯,和他的Negging不同。他打压的是我的社会属性,我攻击的,是他的核心性别价值。
这是釜底抽薪。
“苏医生,说话不用这么带刺吧?”他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气场压制我。
“实话实D实说而已。”我端起手边的咖啡,“你的所有行为模式,都指向一种‘表演型人格’。你需要不断地通过征服新的异性,来确认自己的价值。一旦关系进入平稳期,无法再给你提供新鲜的刺激,你就会立刻抛弃。这背后,是一种极度的自卑。你害怕真正的亲密关系,因为你怕别人在深入了解你之后,会发现……你其实,什么都不是。”
我把对他的侧写,像手术刀一样,一层层剖开,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你调查我?”
“不,”我摇摇头,“我只是在用我的专业,分析你主动展示给我的信息。你开什么车,戴什么表,怎么说话,怎么坐……这些都是你的表达。季凌川,你就像一个穿着顶级盔甲的士兵,但你的盔甲上,写满了你的弱点。”
诊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拂袖而去。这倒是让我有点意外。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
许久,他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说,“苏然,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人。”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一招。
“你说对了。”他竟然坦然承认了,“我确实害怕。我爸有三个私生子,我妈每天都在算计怎么保住我的继承权。我身边所有的人,要么图我的钱,要么图我的名。我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所以,我从不跟任何人建立真正的关系。”
来了。
PUA的第四招,“贩卖脆弱”。通过展示自己的伤口,激发女性的圣母心和拯救欲。这是一个高阶技巧,需要精准的拿捏,一旦过火,就会变成卖惨。
季凌川拿捏得很好。他的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符合他身份的、属于上位者的孤独。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此刻大概已经心软了,开始觉得“啊,他好可怜,他不是坏,他只是受过伤”。
可惜,我不是。
我说:“所以,这就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他愣住了。
我继续说:“你的出身,是你的不幸。但这不能成为你把痛苦转嫁给别人的许可证。那些被你抛弃的女孩,她们是无辜的。你用你的不幸,去换取她们的不幸,这不叫可怜,这叫自私。”
我没有给他任何同情,而是再次把话题,拉回到了道德审判的高度。
我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所有的套路,在我这里,全部失效。他就像一个拿着旧版地图的航海家,驶入了一片全新的、他完全未知的海域。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困惑。
我知道,鱼线的另一端,已经拉紧了。
他以为他在钓鱼。
但他不知道,他咬住的,是一个装了倒钩的、涂满了神经毒素的饵。
这场狩猎游戏,从他走进我诊室的那一刻起,攻守之势,就已经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