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于寂静
夏霖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胸腔剧烈起伏着。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
我在哪里？
她试图移动身体，却感觉浑身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的酸疼。
右手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下意识地看去——却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记忆的碎片猛地撞入脑海——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爆裂的脆响、温热的液体溅上脸颊的触感、还有右眼传来的、几乎让她瞬间昏厥的剧痛……公交车。
货车。
碰撞。
玻璃碎片。
黑暗。
她应该死了。
在那场惨烈的车祸中，她清楚地感知到了生命的流逝。
那扎入眼中的玻璃，那迅速吞噬意识的剧痛和黑暗……可现在，为什么还能思考？
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
她颤抖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朝着记忆中被玻璃刺穿的右眼位置，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摸去。
指尖触碰到的是光滑的皮肤，以及覆盖在眼睑上的一层柔软纱布。
纱布？
为什么会有纱布？
伤口呢？
强烈的困惑暂时压过了恐惧。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虚弱而重重跌回病床，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那规律的“嘀嘀”声骤然加速，变得急促起来。
是监护仪。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太安静了。
除了仪器自身发出的声音，周围竟再没有别的声响。
没有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没有其他病人的***或交谈，甚至没有窗外该有的车流人声。
这片死寂浓稠得令人窒息，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和这台发出噪音的机器。
这不正常。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再次尝试，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勉强用手肘支撑着坐起了身。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单薄的病号服，激起一阵战栗。
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一丝血珠渗了出来，她也无暇顾及。
双脚落地时一阵发软，她不得不紧紧抓住床边的护栏才勉强站稳。
双眼徒劳地睁大，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光线，任何一点轮廓，却都是徒劳。
彻底的、完全的黑暗。
她扶着冰冷的金属护栏，一步步艰难地挪动。
凭着记忆和触觉，她判断出这应该是一间单人病房。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带有棱角的物体。
是墙壁。
她沿着墙壁一点点摸索前行，粗糙的墙面涂料摩擦着她的指尖。
走了几步，她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开关。
按下。
“咔哒。”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可是——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灯没有亮？
还是……？
恐惧再次升级，几乎让她窒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向前摸索。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终于碰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门把手。
她深吸一口气，拧动。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门外的走廊，同样沉浸在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里。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更加浓重。
她扶着墙，一步步挪进走廊。
“有人吗？”
她尝试着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可怕，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无人回应。
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回音。
这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她走了好久，却感觉像是在原地踏步。
不安感像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哒…哒…哒…一个清晰、有节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由远及近。
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夏霖猛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有人！
“谁？
谁在那里？”
她急切地喊道，朝着声音的方向加快脚步，“帮帮我！
我看不见！
请问这是哪里？”
那脚步声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稳定地、不疾不徐地朝着她靠近，越来越近……终于，那声音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夏霖甚至能感觉到前方空气的微弱流动。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就猛地顿住了。
离得近了，她闻到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气味——一种混合了刺鼻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的味道，正是从她面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有呼吸声。
没有体温。
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下一秒，一只冰冷、僵硬得像铁钳的手猛地扼上了她的喉咙！
那只手冷得不像活物，力道大得惊人，掐得她瞬间失声，呼吸困难。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起来，双手胡乱地抓挠着那只冰冷的手腕，双脚徒劳地蹬踢。
就在这绝望的挣扎中，她的右手猛地向上一挥，指尖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光滑湿润的东西——像是对方的脸颊？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凄厉的嘶嚎几乎刺破她的耳膜！
扼住她喉咙的力量骤然消失！
夏霖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一声尖叫之后，周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是什么？！
她颤抖地抬起刚刚碰到对方的右手。
指尖上，残留着一种奇怪的、粘腻冰凉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就在这一瞬间——一幅破碎扭曲的画面猛地撞进她的脑海！
一张极度惊恐、扭曲变形的男人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正透过破碎的车窗玻璃死死地盯着她！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鲜血，糊满了整面玻璃！
是车祸那一刻！
是那个坐在她对面、和她一样靠窗的男人！
画面一闪而逝。
夏霖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连颤抖都忘记了。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幻觉吗？
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不…那感觉太真实了……仿佛她又一次亲身经历了那个瞬间……还有刚才那个袭击她的“人”……又是什么？
为什么没有声音？
为什么那么冷？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疯狂盘旋，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
她独自瘫坐在冰冷的、死寂的黑暗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就在这时，一滴粘稠冰凉的液体，从上方滴落，正落在她的额头上。
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
哒。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