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总带着砂砾，刮得人脸颊生疼。我握着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还在帐外回荡，说什么 “萧将军劳苦功高，念您一介女儿身在这北境天寒地冻不容易，皇上特将您指婚于丞相独子沈砚之，择日回京完婚”。
帐帘被我一把掀开，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宣旨太监吓得一个踉跄。我理了理束在脑后的长发，军帐外的亲兵们齐刷刷低下头 —— 他们都知道，北境战神萧彻，其实是个女子。
“替我拟折，谢主隆恩，公公慢走不送。” 我转身从怀中拿出一块贴身玉佩摩挲，二十年了，它比当年父亲亲手为我系上的样子温润多了，但如今只剩半截，另一半大概早就化作了灰烬。
亲兵统领急得满脸通红：“将军！您不能回去！这分明是调虎离山计，皇上忌惮您手里的兵权……”
“我知道。” 我抚过玉佩的断口，当年我拖着半条命从那场大火里爬出来，在死人堆里捡了把刀就往边关跑，原想战死沙场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凭着王府残余的人脉和不要命的打法，在这北境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但我身为女子之事向来保密，京城那边又是如何得知？看来我这北境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上下一心。
“让阿蛮和我回去。” 我望着帐外飘扬的 “萧” 字大旗，喉间泛起铁锈味，“她跟我身形相似，再换上我的铠甲，足够应付那些朝堂老狐狸了。”当年的故事，终究是需要画上一个句号的。
阿蛮是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孤女，这些年一直做我的亲卫，也是唯一知道我全部过往的人。她闻言猛地跪下来，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将军！您要亲自回京城？那里太危险了！”
“我不回去，怎么查清楚当年的事？” 我弯腰扶起她，指尖触到她铠甲下的伤疤，那是替我挡箭时留下的，“沈砚之…… 这个名字，你不觉得耳熟吗？”
阿蛮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啊，谁能忘呢。二十年前的京城，御史府的小公子总爱蹲在王府墙根下看书，我提着裙摆跑过，总会故意撞掉他的书卷，再把刚摘的石榴花插在他发髻上。那时的沈砚之像只受惊的小兽，涨红了脸却不敢骂我，只会捡起书卷默默抚平褶皱。而我则是无忧无虑的靖宁，靖王府的靖宁，直到那场将我的一切统统撕碎的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