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青华那天，我妈没收了通知书，反手将我锁进了猪圈旁边的柴房。第三天，
门被一脚踹开，她铁青着脸，把一碗已经馊掉的稀饭扔到我脚下，
像是在看一个不值钱的牲口。“李家的傻子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你弟弟的彩礼就差一万块钱，今天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让他们抬着你过去！”我盯着那碗漂着绿霉点的稀饭，三天没进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妈，如果今天考上青华的是弟弟，
我嫁妆差一万，你也会把他卖给隔壁村的瘸腿寡妇吗？”她愣了一秒，随即暴怒，
抄起门边豁了口的锄头就朝我砸过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白养你了！
还敢跟你弟弟比！”我没有躲。在锄头落下的瞬间，
前世被灌下农药的灼烧感再次从喉咙蔓延到胃里。我清晰地记得，我死的时候，
弟弟按着我的手，我的母亲张翠花撬开我的牙：“死丫头，泼出去的水还能让人泼回来！
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说掐死！到头来还是得靠强子传宗接代……”就因为我怀的是女儿，
我被“休”了。我硬生生用胳膊挡住锄头柄，剧痛传来，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回来了！
1.“妈，我没说我不嫁啊。”我迎着她错愕的目光，缺水的嗓子眼火辣辣的疼：“我嫁，
但不能就这么嫁了。”张翠花再次扬起锄头：“你再给我嘴贱一个试试！”我不说话，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我要风光大嫁，我要全村人都知道，
我这个考上大学的女儿有多孝顺。我要让李家敲锣打鼓的来抬我，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们林家为了给我弟凑齐那一万块钱的彩礼，有多‘齐心协力’！
”她没听出我这话里的意思。我那句“我要风光大嫁”像是一剂强心针，
精准打进了我妈张翠花贪婪的血管里。她那双因愤怒而浑浊的眼睛里，
瞬间迸发出算计的光芒。“风光？怎么个风光法？”她扔掉锄头，狐疑地盯着我。在她眼里，
一个即将被一万块钱卖掉的女儿，提这种要求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扶着被锄头柄砸得发麻的手臂，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身上的尘土和馊饭的酸腐味成了我此刻最好的伪装。“妈，你想想，
我是咱们村第一个考上青华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嫁给李家那傻子，村里人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你们为了给弟弟凑彩礼，把亲生女儿逼疯了，贱卖了！你的脸，我爸的脸，
还有弟弟的脸，往哪儿搁？”“脸面”二字，是我递给她的第一把刀。
在这个穷得只剩下脸面的小山村，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果然，张翠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继续加码：“但如果……我们办一场全村最风光的婚礼呢？我们请全村人吃席，告诉他们，
我这个考上青华的女儿，知恩图报，为了弟弟的幸福，自愿嫁给李家。这样一来，
不仅没人敢说闲话，所有人都会夸你们养了个好女儿，夸弟弟有福气，
娶媳妇的钱都是姐姐‘挣’来的。这叫什么？这叫荣耀！”“荣耀”两个字，我说得格外重。
张翠花开始急促的喘息，贪婪的火焰已经烧掉了她最后一丝理智。一场风光的婚礼，
既能堵住悠悠之口，又能让她在村里彻底扬眉吐气，这买卖太划算了。“那……那钱呢？
办酒席不要钱啊？”她还是有片刻的清醒。“李家出。”我斩钉截铁的说，
“李家不是着急要我这个儿媳妇吗？他们家那个傻儿子，除了我们家谁肯要？告诉他们，
想要我林多点头，不仅那一万块彩礼一分不能少，还得额外再掏一笔钱，
给我办一场风光的婚礼。就说，这是我们林家的规矩，是青华大学生的脸面！
”张翠花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大学生对于他们来说，还不如一亩粮食值钱。我清了清嗓子，
凑到她的耳边：“我都想好了，弟弟的彩礼钱也凑上了，让弟弟和我同一天办喜事，
酒席的钱李家出了，你和爸不就能省一笔了吗？”张翠花彻底心动了，
她立刻拉着我那个窝囊废父亲林富贵，跑到李家去“谈判”。我坐在柴房门口，
冷静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成功。李家做着倒卖山货的生意，
有些积蓄，但儿子是个傻子，一直是他们的心病。如今能用钱娶到一个“大学生”做儿媳，
也足以让他们在十里八乡炫耀一辈子。傍晚，张翠花和林富贵回来了，他们满面红光。
结果如我所料。“成了！”张翠花兴奋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李家答应了！彩礼一万，另外再给两千块办酒席！”我心底冷笑。两千块，
就想办一场能堵住全村人嘴的酒席？天真。“妈，”我垂下眼眸，掩饰目光中的喜悦，“钱，
得在我这放着。”张翠花立刻警惕起来：“你脑子坏掉了？这钱是你弟弟的！
”好在我早就想好了说辞：“这叫‘走个过场’，李家把彩礼交给我，我再亲手交给你和爸，
最后你们再交给弟弟。这样，在全村人面前，才显得我这个做姐姐的是真心实意，
也能让李家看到我的‘诚意’。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是被你们逼的呢！”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张翠花犹豫再三，终于点了头。钱，是计划的第一环。第二天，
李家人果然敲锣打鼓的把一万块现金送了过来，塞到了我的手里。我当着众人的面，
把那一沓崭新的钞票递给了张翠花，她激动得手都在抖。未来的“公婆”当场就宣布，
三天后，就在村口的晒谷场，大摆流水席，为我举办婚礼。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村子。所有人都被李家的“大手笔”震惊了。
一个考上青华的女儿，为了弟弟，风光大嫁给村里的傻子。
这故事充满了离奇的“孝道”和“牺牲”色彩，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看到，
当张翠花和林富贵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荣耀”中时，我已经开始编织第二张网。
我向张翠花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婚礼前，我要去一趟县城，买一件像样的嫁衣。
张翠花立刻反对，她舍不得花钱：“买什么买？你那件红棉袄不是挺好的吗？”“妈，
我是‘青华大学生’，是为弟弟换来荣耀的姐姐，婚礼那天，全村人可都看着呢。
我穿得破破烂烂，丢的是谁的脸啊？”我依旧用“脸面”来拿捏她。更重要的是，
我加了一句：“我一个人去不放心，让弟弟陪我一起去吧。他马上就要娶媳妇了，
也该去县城见见世面，顺便……让他看看我这个姐姐，是怎么为他打算的。
”听到能带上宝贝儿子，张翠花立刻同意了。她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县城之行。
她却不知道，这趟出去，我要带回来的，是足以让这个家倾覆的炸弹。
2.我和弟弟林强坐上了村里唯一一辆去县城的拖拉机。突突作响的引擎声，
像是我躁动的心跳。林强坐在我对面，一脸的意气风发。
他即将用我“卖身”换来的钱娶回心上人，在他看来，我这个姐姐总算办了件人事。“姐，
到了县城，你可别小家子气，给我丢人。”他翘着二郎腿，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说，“妈说了，
那两千块酒席钱你不能动，买嫁衣的钱她单独给了一百。你可得买件像样点的，
不然李家还以为我们家没钱呢。”我低着头，“嗯”了一声。一百块。在前世，
我拼死拼活的打工，每个月寄回家三千，他们却嫌少。如今，我一生的幸福，在他们眼里，
就值一件一百块的嫁衣和一万块的彩礼。我的心早已在上一世的农药里烂穿了，我恨！
拖拉机在县城汽车站停下。我没有带林强去繁华的商业街，
而是径直走向了县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林强有些不耐烦：“姐，你带我来这干嘛？
卖衣服的在那边！”“我……我有点不舒服……”我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这副虚弱的样子不是装的，关在柴房三天不吃不喝，
上辈子她的胃病就是从这时候落下的。“可能是饿坏了胃。我们先去那家小诊所看看，
拿点药。”我指着巷子深处一家挂着“仁心诊所”牌子的私人小诊所。这家诊所，我记得。
前世，我怀孕后，就是在这里做的第一次检查。这里的王医生，医术平平，
但有个致命的弱点：嗜赌。我曾亲眼见过他被人追债。林强虽然不情愿，
但看我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怕我死在半路他没法跟家里交代，只好骂骂咧咧的扶我过去。
进了诊所，我支开林强去帮我买瓶热水，然后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办酒席的五百块钱，
一把按在王医生的桌子上。王医生愣住了，看着钱，又看看我。我压低声音，
语速极快：“王医生，我不需要看病。这五百块是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百。
”王医生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贪婪：“什么事？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帮我伪造一份诊断报告，我弟弟，外面那个年轻人，林强，
我要你给他做个检查，然后出具一份他患有……”我小心的回头看向门口，没见林强的影子，
才敢说出具体的内容。“报告要做得跟真的一样，要有你的签字和盖章。
”王医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小姑娘，你这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只能直接打断他：“你欠了多少赌债，我很清楚，一千块，够你还上一部分利息了，
你只管出报告，剩下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做，我就把你知道病人隐私拿去卖钱的事捅出去。
你自己选。”看他瞬间惨白的脸，我就知道，我赌对了。所谓“卖病人隐私”是我诈他的，
但在这种小地方，这种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额头上渗出冷汗，最终，
在金钱和恐惧的双重压力下，他咬着牙点了点头。我算准了林强这种人的心思。等他回来，
我便捂着肚子说：“医生说我是老毛病，得慢慢养，强子，你看这家诊所正好有活动，
说是‘关爱家庭’，可以给家属免费做个常规体检。你马上要结婚了，也顺便查一下吧？
将来在嫂子面前，也能证明你身体好，有面子。”林强别的没听见，
就光顾着“免费”和“有面子”这两个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毫不怀疑，
得意洋洋的就进了检查室。半小时后，我拿着两张纸走出了诊所。一张是我的胃病诊断，
另一张，就是林强的“催命符”。趁着他检查的功夫，我没有去买什么嫁衣，
只是在路边的布店，花了十八块钱，扯了一块最廉价的红布。回去的时候，我故意弄乱头发，
哭的哇哇叫。林强伸出脖子看我，他的脸上泛着红晕：“嚎什么嚎！
就你们这群女的成天咋咋呼呼！”我停下哭声，小声啜泣着。回到家，
张翠花看到我手里寒酸的红布，立刻就炸了：“一百块钱！你就给我买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钱呢？”“路上……被人偷了。”我低着头，身体瑟瑟发抖，演得惟妙惟肖，
“我只来得及死死抓住这块布。”“死丫头！”张翠花气得扬手就要打我，
但又想到三天后的婚礼和那一万块彩礼，硬生生忍住了。她一把抢过红布，
扔在我身上：“自己缝！三天后敢给我丢人，我扒了你的皮！
”说着她奔着林强冲了过去：“哎哟！我的儿哦，知道她这么败家，
还不如给我儿子买块肉补补身子！”林强朝我吐了口吐沫：“你以后再敢拿钱，
我叫妈剁了你手指头。”我强忍着愤怒，低头抱着那块廉价的红布，回到阴暗的柴房。屋外，
能听到父母和弟弟商量着婚礼当天要请哪些客，要收多少礼金的欢声笑语。
我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展开那份伪造的诊断报告。上面的每一个字，
都是我精心为弟弟准备的“大礼”。我将它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藏起。然后，我拿出针线，
开始缝制我的“嫁衣”。一针，一线。缝进去的不是喜悦，而是前世的血泪与今生的怨恨。
这件嫁衣，注定要化成一团烈火，而那份诊断报告，就是点燃这场大火的第一颗火星。现在，
万事俱备，只等婚礼那天的东风了。3.婚礼那天，天灰蒙蒙的，
云层厚的像是随时要坠下来。张翠花一大早就冲进柴房，粗暴地把我拽起来，
将那块我自己缝制的皱皱巴巴的红布扔在我身上。“赶紧穿上！别跟奔丧一样拉着个脸，
今天是你弟弟的好日子，敢搞砸了，我撕了你！”我顺从的穿上。没有镜子，
但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像个没有血肉的纸人，被涂上了喜庆的颜色，准备在某个仪式上被烧掉。
这场婚礼，是弟弟林强的订婚礼，也是我的“送行礼”。但我要让它，
变成林家的断子绝孙席。村口的晒谷场上，临时搭起的土灶炊烟袅袅，
除去我“克扣”的五百块，一千五办的酒席，不过是些粗茶淡饭，
但对于这个贫瘠的村庄来说，已是难得的盛宴。村民们拖家带口的来了，他们看我的眼神，
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鄙夷，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李家的傻儿子李大壮，
胸前戴着一朵俗气的大红花，流着口水，咧着嘴冲我傻笑。而我的父母和弟弟，
则成了全场的焦点。父亲林富贵喝得满脸通红，端着酒杯，挨桌吹嘘：“我这女儿，有出息！
考上青华，也没忘了本！知道孝顺她弟弟！这叫什么？这叫长姐如母！”“孝顺弟弟”？！
也罢，这话能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不足为奇。母亲张翠花跟在林强未来岳父岳母的身边，
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亲家，你们放心！我们家强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们林家，
可是有文曲星罩着的！”不管怎么样，他们夸我了，二十年来，第一次。
林强穿着他最好的衣服，被未来的岳家夸得飘飘然，得意地扫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活着的价值。午时三刻，酒过三巡，
正是所有人情绪最高涨的时候。我知道，时辰到了。我端着一杯劣质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