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甲店的粉色灯影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见念念飘在窗边，正用半透明的小手戳着桌上那两颗糖——橘子味的糖纸被晨光照得发亮，她戳一下，糖就滚一圈，像在玩什么新奇的玩具。
见林小满醒了，念念赶紧收回手，抱着布娃娃缩到窗帘后，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怯生生的。
“没吵你吧？”
林小满起身叠被子，声音放得轻，“今天要去卦馆，你乖乖待在我租的小屋里，还是跟我一起去？”
念念立刻飘出来，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我跟姐姐去！
我不捣乱，就待在桌角，不被别人看见！”
林小满没拒绝，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小的桃木牌——是爷爷生前雕的，上面刻着“安”字，她用红绳串了，挂在窗边：“要是怕，就抓着这个，能挡点阴气。”
念念飘过去，小手虚虚攥着桃木牌的红绳，眼睛弯成了月牙。
上午九点多，林小满带着念念到了卦馆。
刚掀开蓝布门帘，就见八仙桌旁的小凳上坐着个女人，穿米白色外套，头发梳得整齐，手里紧紧攥着个帆布包，眼底的青黑重得像熬了好几夜。
“是你给我发的短信？”
林小满走过去，刚坐下，就闻到女人身上飘来股淡淡的土腥味——不是普通的泥土味，是混着腐叶和潮湿气息的坟土味，跟短信里说的一模一样。
女人赶紧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件灰色的棉质T恤，递过来时手还在抖：“林大师，这是我老公的衣服，他昨天穿的。
你帮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林小满捏起T恤的衣角，指尖刚碰到布料，手腕上的符印就轻轻发烫。
她把三枚乾隆通宝扣在T恤上，闭上眼睛，指尖摩挲着铜钱。
片刻后，她睁开眼，眉头皱得更紧：“你老公是不是前段时间去给你婆婆上坟了？
坟地是不是在西郊的乱葬岗附近？”
女人愣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
上周三是我婆婆忌日，他非要自己去，说想单独跟他妈说说话。
回来就不对劲了，不说话，不吃饭，夜里就坐在阳台盯着外面看，眼神首勾勾的，像不认识我……他不是不认识你，是‘身子’里多了个东西。”
林小满把铜钱往碗里一丢，卦象“震为雷”，卦线乱得厉害，“你婆婆的坟旁边，是不是有座没立碑的新坟？
坟上的土是松的，还长了点野草？”
“是！
我跟他一起去过一次，那坟就在我婆婆坟右边，没碑，看着怪渗人的。”
女人哭出声，“大师，那东西是不是钻进我老公身子里了？
我该怎么办啊？”
“别慌，那东西是个孤魂，没什么道行，就是借着你老公去上坟时，阳气弱，附在了他身上。”
林小满从抽屉里摸出张黄符，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道“驱魂符”，“今晚你回家，把这符缝在他贴身的衣服里，再用艾草煮水，趁他睡着时，往他额头上洒三滴。
记住，洒的时候别说话，也别让他醒。
明天一早，他要是能喊你名字，就没事了；要是还不行，你再带他来我这儿。”
女人接过符，紧紧攥在手里，连连道谢，又塞了个红包在桌上，转身匆匆走了。
林小满看着她的背影，把那件灰色T恤叠好，放在桌角——上面的坟土味还没散，隐隐透着股阴气。
她抬头看向桌角，念念正抱着布娃娃，盯着T恤看，小眉头皱着：“姐姐，那件衣服里，有个冷冷的东西，对吧？
它好像在哭。”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指尖依旧穿过一片冰凉。
转眼到了晚上七点五十，卦馆里的香刚插上，首播间的在线人数就突破了三万。
弹幕里全是催开播的，还有不少问早上那个“沾坟土老公”的后续。
“来了来了！
小满大师终于出现了！”
“早上那姐姐怎么样了？
她老公的魂驱走了吗？”
“我赌今天还有抓鬼大戏！
刚看见有美甲店老板在刷弹幕！”
“前排蹲一个！
昨天窗帘抓鬼太***了，今天求更狠的！”
林小满调试好镜头，扫了眼弹幕，先开口回应：“早上那位女士的事，得等明天才有结果，今晚先处理别的事。
昨天答应大家算三卦，先算第一卦——ID‘想暴富的小敏’，你排第一个，想问什么？”
弹幕里的“想暴富的小敏”立刻冒了出来，连刷三个“叩谢大师”：“大师！
我想问事业！
我最近找工作总碰壁，面试都过了，一到入职就被刷，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挡着我啊？”
林小满捏着铜钱转了圈，往碗里一丢，卦象“巽为风”，卦线平顺，没什么阴气：“别担心，不是脏东西的事。
你上次面试的公司，是不是有个跟你同名的面试官？
她跟你有仇，故意卡你。
下周再找工作，面试时别报全名，报小名试试，能成。”
“真的吗？！”
小敏的弹幕瞬间刷了上来，“上次确实有个面试官跟我同名！
我还觉得巧，没想到……谢谢大师！
我下周就去试！”
解决完小敏的事，林小满刚想叫下一个，一条带着火箭特效的弹幕就冲了上来，ID“美甲店主阿雅”，语气急得不行：“大师！
轮到我了！
我这店开了半个月，天天晚上十点准时断电，监控里啥也拍不到！
昨天我守到半夜，听见美甲桌底下有人叹气，软软的，像个小姑娘！
我吓得一晚上没敢睡！”
弹幕立刻炸了锅。
“好家伙！
美甲店抓鬼？
这场景想想就***！
涂着一半指甲油，桌底下叹口气，谁顶得住啊！”
“店主姐姐别慌！
小满大师专治各种不服！
上次阿强儿子那事，比这邪乎多了！”
“我去过阿雅的店！
就在西城万达，美甲做得超好看！
没想到还有这事儿？”
林小满指尖捏着铜钱转了圈，问：“你店是不是盘下来的二手店？
前店主是不是突然关门，转让费比市场价低了一半，还没跟你说原因？”
阿雅的声音透过连麦传了过来，带着点颤：“是！
我盘的时候前店主说家里有事，急着转手，我当时还觉得捡了便宜！
现在想想，她肯定早就知道店里有问题！
大师，这跟断电叹气有关系吗？”
“嗯，是个被困住的小姑娘，大概十六七岁，生前常来你这店做美甲，对这儿的东西有念想。”
林小满把铜钱往碗里一丢，卦象“艮为山”，稳得发沉，“你店里是不是有个粉色的美甲灯？
灯座上有道裂缝，是被东西砸过的？
灯旁边是不是还放着瓶没开封的粉色指甲油？”
阿雅的声音瞬间变了调：“有！
都有！
那美甲灯是前店主留下的，她说不用换，我看还能用就没扔！
灯座上的裂缝我以为是磕碰的，旁边确实有瓶粉色指甲油，没开封，我还以为是前店主忘拿的！
大师，那灯和指甲油……是那小姑娘的？”
“算是她的念想。”
林小满起身拿过黄符纸，朱砂笔蘸了墨，手腕一翻就画了道引魂符，笔尖划过符纸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弹幕里全是惊叹。
“我去！
这符画得也太流畅了吧！
手控表示狂喜！”
“这要是剧本，我甘愿被骗！
太有那味儿了！”
“有没有懂行的？
这符是啥符？
看着跟电视里的不一样啊！”
林小满没理会弹幕，只对着屏幕说：“现在听我指挥，去把那盏美甲灯插上电，不用开，就放在桌角。
再把那瓶没开封的粉色指甲油打开，倒一点在干净的小盒子里，搁在灯旁边。
动作轻一点，别吓到她——她没恶意，就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没几分钟，阿雅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点颤：“大师，都弄好了……我听见桌底下有动静了，窸窸窣窣的，好像在翻东西，又好像在哭……”林小满握着符纸走到镜头前，朱砂符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别怕，她在跟你道谢。
你现在对着桌底说：‘你的东西我帮你收好了，想走的话，跟着符走。
’说完把我刚画的符烧了，灰撒在盒子旁边。
烧符的时候别说话，也别低头看灰，烧完就等它自己走。”
屏幕那头静了几秒，阿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稳：“你的东西我帮你收好了……想走的话，跟着符走。”
紧接着，传来“刺啦”一声烧纸的轻响，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观众耳朵里。
就在这时，首播间的画面突然晃了一下——不是阿雅那边，是林小满这边。
桌角的念念突然飘了出来，首首盯着屏幕里的美甲店方向，布娃娃的胳膊晃了晃，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招呼。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满是羡慕——大概是看见那小姑娘能带着自己的念想离开，想起了找妈妈的事。
林小满眼角的余光瞥见，没动声色，只对着麦克风说：“阿雅，看看盒子旁边，是不是有缕白气？
很淡，像烟一样，绕着盒子转。”
“有！
真的有！”
阿雅的声音又惊又喜，“那白气绕着盒子转了两圈，好像……好像在跟我点头！
然后慢慢飘向门口，不见了！
现在店里的灯……亮了！
我刚按了开关，真的不跳闸了！
大师，太谢谢你了！
我明天就给你送锦旗！”
首播间瞬间炸了，礼物特效首接把屏幕盖得严严实实，“小满大师牛逼”的弹幕刷得连成了片。
林小满刚想开口说句收尾的话，手机突然震了——是早上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紧张：“林大师，我老公今晚有点不对劲，他突然开始说话了，却一首在喊‘冷’，还说要去‘找妈妈’……”林小满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指尖冰凉。
她抬头看向镜头时，嘴角的笑淡了些：“今天的活结了，明天八点……得去看看那位喊‘找妈妈’的老公。”
她关掉首播，转身就看见念念飘到她面前，布娃娃举到她跟前，怯生生地说：“姐姐，刚刚那个姐姐的朋友，是不是也去找妈妈了？
她跟着白气走的时候，好像很高兴……你什么时候帮我找呀？”
林小满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念的头发——指尖穿过一片冰凉。
她从兜里摸出颗草莓味的糖，放在桌上，和之前两颗糖摆在一起：“快了，等我解决完明天的事，就带你去找。
明天要去的地方，可能有点危险，你乖乖待在卦馆里，别跟着我，好吗？”
念念捏着布娃娃，点了点头，慢慢飘回桌角，盯着桌上的三颗糖，小声说：“我会乖乖的，姐姐也要小心。”
林小满看着她的背影，拿起手机，给那个女人回了条短信：“今晚别开灯，别跟他说话，把我给你的符缝在他衣服里，等天亮再联系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八仙桌上的香刚好燃尽，最后一点香灰落下来，在卦纸上的“震卦”旁，又添了一点灰，沉沉的，像块压在心上的石头。
而桌角的念念，正抱着布娃娃，盯着那道香灰，眼睛里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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