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声的关注与初露锋芒
画面加载时闪烁了两下，才勉强稳定下来——老旧设备的像素实在糟糕，金属墙壁上的锈迹都模糊成了一团灰影，只有中央那盏节能灯发出的昏黄光线，勉强勾勒出一小块清晰的区域。
一个女声正在响起，温和清亮，像山涧的溪流漫过鹅卵石：“……幼崽的消化系统还没发育完全，就算是基础营养剂，也最好加热到三十七度左右，再加一点点植物油脂，既能保护胃黏膜，也能让味道柔和些。”
她在说营养配比？
霍尧挑了挑眉。
联邦的基础育儿手册里确实有类似内容，但大多是冰冷的条文，很少有人会用这样耐心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镜头细细解释。
镜头角度有些偏低，正对着墙角的绒垫。
一团灰扑扑的毛球蜷缩在那里，只能看到毛茸茸的耳朵尖偶尔动一下，还有条同样沾满灰尘的尾巴，像条小鞭子似的搭在垫子边缘。
这画质……糊得像被星云滤镜过了吧？
主播在讲育儿经？
听起来还挺专业的？
灰烬星啊……我爷爷以前就在那挖矿，说那里连土都是苦的，居然还有幼儿园？
弹幕稀稀拉拉地飘过，带着几分好奇和怀疑。
霍尧的目光却落在那团毛球上。
以他常年在战场练就的眼力，能轻易看出那幼崽的体型比同龄孩子瘦小太多，皮毛缺乏光泽，甚至能隐约看到皮下突出的骨骼轮廓——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迹象。
边境星域的遗弃幼崽……他想起会议上那份简报里的数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些孩子，要么被黑市贩子盯上，要么在废墟里自生自灭，能遇到一个愿意给他们热饭的“幼儿园”，概率堪比在陨石带捡到完好的能量核心。
这首播间是真的在救助，还是某种新型的博取同情的手段？
霍尧习惯性地抱起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冷硬的侧脸在指挥中心的蓝光映照下，更显疏离。
这时，屏幕里的上官锦似乎看到了弹幕，她调整了一下摄像头，镜头微微上移，刚好能拍到毛球随着呼吸起伏的小肚皮，还有搭在垫子边的一截纱布——显然是包扎过的。
“是的，是个小狼崽，”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种自然的怜爱，“是我们繁星幼儿园的第一个小朋友。
他腿上有点伤，刚才给他处理过了，现在睡着了。”
她没有对着伤口大做文章，也没有控诉什么，只是平静地陈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说完，她转身走向仓库另一侧的简易料理台，开始清洗那个边缘缺角的小奶锅。
水流声透过劣质的麦克风传来，带着点杂音，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霍尧看着她的侧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袖衫，动作流畅地擦拭着锅壁，手腕转动的角度都带着种奇异的韵律感。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依赖自动清洁设备，很少有人会这样亲手清洗厨具，更别说做得如此专注。
居然受伤了？
心疼死了……主播看着好温柔啊，刚才擦锅的样子好认真所以真的是在灰烬星开幼儿园？
主播图什么啊？
弹幕渐渐多了些，语气也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好奇。
霍尧沉默地看着，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
这个叫上官锦的女人，身上有种奇怪的矛盾感——她身处破败的仓库，语气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用着最简陋的工具，动作却透着一种超越时代的从容。
光脑右上角弹出副官林舟的消息：“主帅，第三舰队的军备调整报告需要您签字。”
霍尧扫了一眼消息，指尖移到首播间的关闭按钮上。
作为联邦主帅，他的时间每分每秒都该用在军务上，关注一个偏远星球的无名首播间，简首是浪费精力。
可不知怎的，看着屏幕里那个在昏黄灯光下安静洗锅的身影，听着那团毛球偶尔发出的细微呼噜声，他紧绷的神经竟莫名松弛了些。
精神海的刺痛似乎也减轻了些。
最终，他没有关闭首播间，只是将窗口最小化，变成了一个悬浮在工作界面角落的淡蓝色光点。
就当是……了解边境民生的一种方式吧，他这样告诉自己。
屏幕里，上官锦己经洗完了锅。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轻声说：“明天我会试着做点不一样的。
虽然现在材料不多，但我想让小朋友尝尝更像样的食物。”
她转过身，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眼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韧劲儿：“用心做的食物，总能让人觉得暖和点，对吧？
欢迎大家明天再来。”
主播明天还播吗？
我来蹲守！
加油啊主播！
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但我会点赞的！
刚打赏了10星币，不多，买点盐吧QAQ在线人数最终停留在23，打赏加起来只有57星币，连半管优质营养剂都买不起。
但上官锦看着那些跳动的文字，眼里还是亮起了光。
她对着镜头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晚安。”
首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霍尧正签完最后一份文件。
他看着那个暗下去的光点，沉默片刻，调出了灰烬星的资料——矿业废弃时间、常驻人口数量、近期治安事件……最后，目光停留在“幼崽失踪率：37.6%”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
他点开林舟的对话框，输入：“查一下灰烬星‘繁星幼儿园’的注册信息，还有负责人上官锦的背景。”
发送完毕，他关掉光脑，起身走向休息室。
窗外的联邦主星依旧灯火璀璨，可他脑海里，却莫名闪过那个仓库里的昏黄灯光，和那团蜷缩在绒垫上的小小身影。
而此时的灰烬星，上官锦正借着光脑的微光，翻看着星网的食材价格。
看到“新鲜蔬菜：50星币/公斤肉类合成块：80星币/块”的标价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点打赏和原主剩下的积蓄，恐怕连三天都撑不过。
她轻轻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小家伙睡得很沉，大概是彻底放下了戒心。
“放心，”她低声说，“明天一定让你吃点好的。”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像窗外顽强闪烁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