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梦魇缠身黑暗中,急促地喘息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古琴颤动的余音,
以及不属于他清醒记忆的哼唱。我又一次从那个相同的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发。
梦里的画面支离破碎,却每一次都带着锥心的真实感。
冲天的火光、木梁崩塌的巨响、无尽的黑暗……以及,在那一片灼热和混乱的尽头,
一抹刺眼而寂静的红。一个披着红盖头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还有那个“自己”。
梦里战火纷飞,遍体鳞伤的我竟一步一步走向那一片焦土。这个梦持续了整整一周,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摆脱。它抽空了我的精力,却填满了我的思绪,仿佛有根无形的线,
正牵引着我去往某个地方。我努力尝试忽略,却失败了,日日悬心,
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还是无果。心脏中隐隐传来的心跳声不作假,冥冥中,
我感到如果找不到答案,自己将被这个梦永远吞噬。正巧朋友结婚,我去赴宴。
他看着我愁眉苦展便给了我个电话,如果有不明白的事可以问问。我本不信天地鬼神,
可梦里那片灼热的火光,那个***的身影,几乎要将我的心脏撕裂。每一次惊醒,
心脏都狂跳不止,仿佛刚从火场逃生,那份焦灼和心痛真实得可怕。理智告诉我这荒谬,
但情感却在疯狂叫嚣,催促我去寻找答案。再三犹豫下,我拨通电话,
那头传来的声音苍老却异常平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安静地听我语无伦次地描述那个重复的梦魇,没有打断,也没有质疑。直到我说完,
陷入沉默,电话那头才缓缓传来他的声音:“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有疑,可向东行三百里,
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等等!向东三百里是哪里?
我到了该怎么……”我急切地追问,但听筒里只余下冰冷的忙音。他挂了。我握着手机,
呆立良久。向东三百里?我打开地图软件,以我的城市为中心,向东测量……手指滑过屏幕,
最终,停留在一片标注着稀疏村落名字的山区。那是我出生的村落,
一个在地图上都难以放大看清的地名。心中的震动无以复加。怎么会是那里?
我童年离开后便再未长久回去过的老家?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竟然指向了我出生的地方。
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还有一丝被命运精准命中的悚然。这“铃”,莫非早在我的出生时,
甚至更早,就已系下?2 2 废墟之谜我和领导请了几天假,
带着买好的礼品与满腹的迷茫,背上了行囊,踏上了回村的旅程。一路上山清水秀,
再也没有城市里的喧闹,也没有天天加班的牛马生活,我的思绪逐渐走远。越是接近村庄,
童年的模糊记忆或许会一点点浮现,村子比记忆中更加萧条,年轻人几乎全部离乡,
只剩下一些老人留守。空气中似乎总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陈旧的气息,不像幼年时的热闹。
我带着礼品,先去拜访了村里最的老村长。他看到我回来很是诧异但很高兴,
这村子很少有年轻气息。他的儿孙去了省外工作,很少回来了,他想落叶归根便留在这山里,
因此看到我十分亲切。“叔公,咱们村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比如,很大的火灾?
”我递上烟,语气装作随意。“最近几十年倒是没有,就是村西头那片废院子,
以前打仗的时候,有位女将军那可是厉害得很,宛如诸葛,一招空城计打的敌人寸步难行,
可惜天命难违,佳人早逝。”我还想多追问两句,老人连连摆手说记不太清了,
那还是他是孩子的时候发生的事,只是大了听长辈说别往那去,那不干净。
”他们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皮孩子,去了以后回来都发烧高热不退,
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他们又是请神送神的,孩子才好了起来。
只是从那以后西山那片地就成了村里不能说的禁地。告别老人后,
我独自走向村西头的那片废墟。越是靠近,心跳越快,梦中的感觉越是强烈。
当我真正站在那片被杂草灌木吞噬的废墟前时,强烈的既视感让我几乎窒息。
这就是我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一砖一瓦,残垣断壁的走向,都与梦境严丝合缝!
难道…难道都是真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到老家房子,太久没人住了,
收拾到后半夜才躺下。我正想着再给那位老神仙打个电话,可能是太累了,
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又是熟悉的梦境,只是梦里那女人站了起来向我走过来。阵阵幽香传来,
我清醒过来,哪里还是老家的瓦房,这古色古香的装潢,
雕花木床、锦被纱帐……我这是到了哪里?剧烈的疼痛瞬间攫住了我,
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打断重接,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我正艰难地想挪动身体,
弄出的细微声响却惊动了外面的人。门被猛地推开,
两个穿着碧绿色古装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着急地冲进来,看到我睁着眼,
脸上顿时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声音清脆得像黄鹂鸟:“少爷!您醒了?!谢天谢地!
您终于醒了!”少爷?我?强烈的荒谬感冲击着我混沌的大脑。我不是在老家废墟吗?
我不是……等等,她们的衣服、发饰、称呼……还有这房间……还不等我多想,
一阵环佩叮当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穿着绛紫色绣金襦裙、云鬓微乱、容貌极美的妇人疾步而入。她眼角泛红,
显然是刚刚哭过,看到我醒来,瞬间扑到床前,冰凉的手颤抖着抚上我的额头。“我的儿!
你总算醒了!你要吓死为娘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
“你说你,身体本就不好,救人你也得有分寸啊!
要不是下人发现得早……我……我……”她说着,泪水又滚落下来。
3 3 穿越时空看着她们,我突然发现一个事,我穿越了。也算老天对我不薄,
我穿来的是个官二代,父亲是当地县令,母亲是当地富绅之女,我是独子,
自然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母亲更是疼惜我,
哪怕我会经常说出现代用语或表现出对古代常识的陌生,引来母亲的困惑和担忧,
她也是依旧疼爱我。我在前世时,父母车祸早亡,很久没有体会过家人的温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有些恍惚,沉溺于爱里,渐渐忘记了我是谁。我也忘了我来时的初衷,
我成为了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我就是他,我就是林暄。在我养伤的这些日子里,
时间仿佛凝滞在深宅大院中。直到某日,隔壁一直空置的宅院搬进来一户新的人家,姓柳。
管家来报,说那家老爷派人上门递了帖子,说是庆乔迁之喜,邀请左邻右舍过府一叙。
帖子的措辞文雅,用的还是旧式格式。送来帖子的下人言语间透露,
他家主人也是位举人老爷,原本寒窗苦读,正欲前往京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谁曾想……”那下人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天下乱了。皇帝不似皇帝,
听说龙椅都坐不稳了,外面到处都在闹革命党,要剪辫子,改年号,哎,这世道,
功名还有什么用?我家老爷心灰意冷,只好变卖了祖产,搬到这乡间来图个清静,
苟全性命于乱世罢了。”皇帝不似皇帝……民国……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瞬间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确切时代。清朝末年,辛亥革命前后。
这是一个帝制崩塌、共和初生的混乱年代。宴席上,新旧思想碰撞的迹象会很明显,
主人穿着长袍马褂,但有些客人或许已剪了辫子,
交谈中有人忧心忡忡地谈论皇城消息、地方动荡,
也有人悄悄议论着“孙文”、“革命”等新名词。那位举人老爷,
眉宇间带着怀才不遇的郁悒和时局带来的惊惶,他既是旧时代的功名拥有者,
又是新时代的失意者和旁观者。赴宴归来,家中气氛愈发凝重。父亲独自坐在书房,
眉头紧锁,面前的茶早已凉透,一夜烛火未灭。清晨,我敲响父亲书房的门,轻轻推开。
晨光熹微中,我看到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鬓边竟依稀添了许多刺眼的白发。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正对着一堆摊开的书信发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那声音在寂静的晨间显得格外沉重。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如今这般模样,可见那天下乱了的消息带给他的冲击是何等巨大。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书案前,“父亲”我开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外面如何风雨飘摇,您还有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想出办法。
”父亲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疲惫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看向我,
似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我这个儿子。他可能长长叹息一声,眼神中的坚冰融化少许,
露出一丝疲惫的欣慰:“我儿……长大了。如今这世道,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
”“如今皇权覆灭,权力四分,我们这些小人物怕是都不得好结果。你有此心,为父甚慰。
但眼下之局,非比寻常。以往的钱财、人情恐怕都未必管用。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强出头,
保全自身为上。”父亲近日联系些旧日关系,试图在迷雾中打探出一条生路。我也没闲着,
凭借着现代人对乱世的一点基本认知,我知道粮食和硬通货才是乱世保命的根本。
我开始悄悄将部分不易察觉的贵重细软、金银粮食藏到隐蔽地方。这件事必须做得极其小心,
连府里大多数下人都要瞒过,乱世先无人性。这是我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踏出家门。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阳光和煦,微风拂面。父亲确实将这座小城治理得极好,
秩序井然,市面繁荣,百姓们似乎还完全不知道天下事。街道上热闹非凡,
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
热气腾腾的包子铺、琳琅满目的杂货摊、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孩童在人群中追逐嬉戏,
茶馆里传出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一切都充满着鲜活的、尘世的烟火气。
我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却感到一阵悲哀。谁又会想到呢?
眼前这派安居乐业、岁月静好的景象,在未来的几十年里,
将会被战火、动荡和死亡一次次撕裂、践踏,
最终化为我现代记忆中那片满目疮痍、只剩断壁残垣的废墟。我知道历史洪流的走向,
却无力改变这庞然大物,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碾来,最多只能拼命护住身边方寸之地。
4 4 乱世情缘就在全家笼罩在对外部时局的忧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隔壁新搬来的那位举人老爷,竟正式上门拜访,而且还带着媒人,
言辞恳切地向我的父母提出了结亲之意。堂屋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微妙复杂。
父亲方才还紧锁的眉头此刻因惊愕而稍稍舒展。母亲在一旁,也是面露诧异,
下意识地看了看我。柳老爷的措辞十分委婉得体,两家比邻而居,皆是诗书传礼之家,
听闻府上公子已至适婚之年,且经大难而有后福,气度不凡。他家中有一待字闺中的女儿,
品貌端正,粗通文墨。值此乱世,若能相邻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既可互相扶持,共度时艰,
亦是一桩美事。这事不难猜父亲在这城里好歹有实权,他刚来正想着寻求庇护。
举人身份在地方上仍有威望和影响力,联姻能迅速将两家的利益捆绑,形成更稳固的同盟,
共同应对可能到来的乱世危机。在父亲看来,为我娶一位举人的女儿,是门当户对,
我也到了适婚年纪,两家结亲最好不过。可是我穿越回来目的是找到梦中的新娘、化解执念,
阻止她的悲剧。现在时候不到却要另娶他人?岂不是多搭上那女子的清白。这绝对不行!
我并未直接答应柳家的提亲,只是顺着父亲的忧虑,谨慎提出:“父亲,乱世当头,
大张旗鼓办婚礼,太过招摇,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父亲沉吟片刻,显然也虑及于此,
微微颔首,并未立刻决断。柳家那边,似乎也表示理解,此事便暂且搁置,容后再议。然而,
还不等这婚姻之事敲定,新政府来人,他们手持文书,
以“筹措军饷”、“维持地方”等名目,强行增加了数倍于往日的苛捐杂税,
甚至直接进行摊派,限期缴纳,不服就拿着枪杆子对准父老乡亲。
父亲书房里的灯火再次彻夜通明,算盘声噼啪作响,夹杂着沉重的叹息。
家族的现金流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我刚转移出去的那点家底,此刻看来竟是如此杯水车薪。
外有溃兵或土匪流窜到附近的消息传来,起初还是模糊的传言,很快便有了更确切的消息。
哪個庄子被洗劫了,哪戶富户被绑了票,说得有鼻子有眼。城门口加强了盘查,但人心惶惶,
不可终日。街道上虽然还有叫卖声,却早已失去了前几日的从容,
人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惊惧的阴影。从外地逃难来的乞丐和流民越来越多,他们衣衫褴褛,
面黄肌瘦,蜷缩在墙角巷尾,无声地诉说着外面世界的残酷。这座小城,再也无法偏安一隅,
乱世的刀锋已然抵近了喉咙。我向父亲和柳老爷提出了联合自保的建议,他们深以为然,
很快联合了城中几家尚有实力的乡绅,凑钱凑粮,组织起一支乡勇队,日夜巡逻,
加固城墙院墙。然而,内忧外患的忧虑始终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谁也不知道那窝匪徒究竟有多少人,装备如何。一旦寒冬降临,山野凋敝,
饿红了眼的土匪必然会疯狂地攻城掠地,到时能否守住,仍是未知数。
我知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去弄清楚土匪的虚实,寻找机会先发制人。
这个想法太过危险,我并未告知父亲,只含糊说要去邻县打听消息,
暗中安排信任的兄弟在暗处潜伏。隔壁柳老爷听闻我去邻县,让我接柳小姐一程,山路崎岖,
也应该到了,但迟迟没了音信。凭借对附近地形的模糊记忆,
我竟真的找到了匪寨的大致方位,并趁着夜色冒险潜入。寨子防守比想象中松散,
似乎匪徒们也尚未完全整合完毕。然而,就在我小心翼翼地侦查时,
我看到了一个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柳老爷的女儿,柳漪梦!她虽鬓发微乱,
衣衫沾尘,眼神却异常镇定,看到我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化为焦急,
用口型无声地告诉我:“危险!快走!”我怎么可能走?
营救她和探查敌情的目标瞬间合一了。我趁守卫换岗的间隙,悄声与她交流。原来,
土匪早就盯上了城里几家富户,前几日派人混进城踩点时,意外看到了刚进城的柳小姐,
便顺手将她掳走,既可作为人质,也可满足头目的私欲。“我知道他们的底细,
”柳小姐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他们人虽有武器,但并非铁板一块,
其中有几个是刚被裹挟的农户,心里害怕。大头目只有一个亲信小队有快枪,
其余人多是刀棍土铳。”“刚才听到外头人嘀咕,他们囤积的粮食也不多了,
正为如何分赃争执不休。”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我脑中形成。
我拿出在药房买的蒙汗药“柳小姐,可能还得委屈你一下。”我让柳小姐假意顺从,
骗取头目些许信任,将他们迷晕,我放火制造混乱。在约定之夜,匪徒们正大快朵颐,
有的衣衫不整,有得满嘴秽言,恶心至极。但是他们没开心多久,夜风助威,
火舌迅速舔舐着干燥的木材,很快便连成一片火海,有清醒几分的侍卫发现急忙大喊走水。
然而柳小姐下的药力开始发作,他们的手脚绵软,反应迟钝,被浓烟呛得头晕目眩。
呵斥声、木材爆裂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山寨的秩序在瞬间崩塌。是时候了,我趁着火光弥漫,
摸到寨门附近,用早已备好的斧头,砍断粗重的门闩。看到寨中火起为号,乡勇队全力进攻,
重点攻击那些有快枪的匪徒。同时让嗓门大的人喊话:只诛首恶,胁从不论!
官兵大队马上就到!计划进行得惊险万分,柳小姐机智地完成了任务,火光一起,
内部大乱。乡勇们则抱着保家卫村的决心,勇猛异常。
匪徒们被药力、火光和喊话搞得晕头转向,溃不成军。大头目被乱箭射死,
其余匪众或降或逃。我们押着俘虏,携带着缴获的快枪和财物,凯旋而归。而后,
我和柳小姐之间,也产生了微妙的情愫,是共历生死的战友情,或许还有一丝朦胧的好感。
但这让我更加矛盾和痛苦,因为我心中始终存在着那个红衣新娘的执念。尤其是柳老爷,
对我感激涕零,之前的提亲之心更盛,几乎视我为最佳女婿人选。土匪虽暂平,
但乱世的威胁仍在,若是不好好筹谋,怕是家破人亡。组织起来的乡勇队不能解散,
反而需要更严格的训练和领导,我们打败的只是一股小土匪,消息传开,
可能会引来更强大的土匪势力的报复。更何况我们私自组织武装的行为,
若是引起了路过军阀或者新政府的注意,他们可能前来收编或剿匪,
那将是致命一击。外面天下大乱,我更深刻地意识到,个人的小悲小喜在时代洪流中的渺小,
但也更迫切地想要在一切被彻底摧毁前,保住想保住的人和事。我的心中百转千回,乱世,
怎样才是对的?5 5 雪夜心迹自那以后,柳小姐来我院子里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起初或许还有些许拘谨,但很快,我们便找到了远超世俗婚约的思想共鸣。她识文断字,
引经据典不在话下,更难得的是,对于当下波谲云诡的时局,她竟也有几分独到的见解,
并非困于深闺只知女红的寻常女子。我们时而在书房对坐,她帮我整理账目、誊写书信,
时而在院中石凳上,泡一壶清茶,谈论着报纸上看来或从她父亲处听来的消息,
从新政得失到天下大势,竟能聊得十分投契。我来此数年,周遭多是谨守旧规之人,
灵魂深处却常感孤独。如今竟能遇到一位在思想上如此契合的知己,心中的惊喜难以言喻,
仿佛在荒漠中寻到了甘泉。那日午后,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微风拂过,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也扬起了她素雅的裙摆。她正说到一处典故,眉眼飞扬,
神情清朗自信,与平日里的温婉羞涩截然不同,她好像带着光。我一时竟看呆了,
惊觉心下一慌。直到她话语稍歇,察觉到我的目光,蓦然回首。四目相对,
我来不及收回眼中那份欣赏与悸动,那瞬间的情意,清晰无误地暴露在她眼前。
我下意识想掩饰,却见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慢慢扬起,带着几分羞意的莞尔一笑。
她没有出言点破,也没有避开目光,只是那笑容,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我心底骤然掀起层层涟漪。我的心乱了。几个小丫鬟在旁边笑着打闹,
不多时这事就传到了母亲耳中,他俩也是乐见其成,过来询问我的意见。
想起柳小姐眉眼清朗的笑颜,我心下一热,同意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是,我怎敢?
怎能去面对既定的结局。她不是她,也不能是她,这份心动让我陷入更深的自责。
我开始回避柳小姐,一次两次,她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母亲来询问我,
一个堂堂男子汉怎可轻易玩弄女子感情。我无法回答,那个会被当做疯子的噩梦。
我究竟是谁?我来这里的使命是什么?我还能回去吗?我对柳小姐的感情是真实的,
还是乱世中相依为命的错觉?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我带着乡勇队准备着过冬的防御工具。久违遇到了柳小姐,
风雪中她穿着一身红袄犹如一株梅花,暗香涌动。她步步靠近,我步步后退,
汉子们围着我俩胡咧咧开着玩笑。她也不恼,开玩笑打趣我“我莫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自是说不是。“那你怎么不理我?”她的眉眼靠近,我心脏漏了节拍。
“不…是…”我有些磕巴,往日里道理无数的嘴,此刻竟语无伦次。“那你和我好好谈谈吧,
我在家等你”她并未等我回应,风雪愈发急了,那抹耀眼的红色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幕之后,
只留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汉子们的哄笑声变得模糊不清,我站在原地,
只觉得脸上被风雪刮得生疼,心底却有一处地方,滚烫得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整个下午,我心神不宁,脑海里全是她靠近时微扬的眉眼。去,还是不去?理智告诉我,
应该继续保持距离,不该给她不该有的希望,也不该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纠葛。
可有一个声音总在疯狂叫嚣:去见见她!听听她想说什么!明月皎皎,
清冷的银辉洒在皑皑积雪上,映得夜色竟有几分通透。我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
在柳家那扇熟悉的侧门外来回徘徊,脚步凌乱,一如我此刻的心绪。正当我心神交战之际,
那扇紧闭的小门,竟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一张俏脸从门后探出,
唇角弯弯,眼睛里盛着狡黠的笑意,不是柳小姐又是谁?“林哥哥来了怎么不进来?
”女子娇俏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莫非是嫌我家这门槛太高,
绊住了林少爷的脚?”我一时语塞,脸上竟有些发烫,好在夜色遮掩了几分尴尬。
“我……我只是路过,看看……看看防御可有疏漏。”话一出口,便觉拙劣无比,
谁会在人家小门外路过检查防御?她闻言,笑意更深,索性将门又推开些,
自己侧身站到门边。她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夹棉裙褂,鬓边簪着一朵小小的绒花,
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既是检查防御,那更该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细细查看才是。”她的话语轻轻柔柔,“外面天寒地冻,林哥哥若是冻病了,
这乡勇队可怎么办?我爹和伯父怕是都要怪我招待不周了。”她的话句句在理,我若再推辞,
反倒显得矫情。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小门,院内雪景布置得颇为雅致,几株腊梅暗香浮动。
她屏退了丫鬟,亲手为我沏上一杯热茶。短暂的沉默后,柳小姐收起些许玩笑的神色,
目光澄澈地看着我:“林哥哥,此处再无旁人。你与我之间,究竟隔着什么?
可是……我做得不够好?”怎么会?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她不是洪水猛兽。
是比洪水猛兽更让人无法招架的存在。洪水猛兽尚可力敌,可她的一个眼神,
一句带着笑意的嗔怪,就能让我苦心维持的冷静和距离土崩瓦解。我害怕,
会被那株雪中红梅的暗香蛊惑,会忘记自己身上还背负着未解的谜团,更怕负了她。
“柳妹妹,你很好,非常好。正因你如此之好,
我才更不能……”看着她在烛光下清丽关切的面容,一时情动,脱口而出:“眼前种种,
终是镜花水月,怕我终究会辜负……”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如同月光融化在雪原上,
声音轻却坚定:“我知未来艰辛,我所见到的林哥哥,是勇毅、担当、心怀仁善之人,
心中有大抱负。儿女之情是小情,但若你愿意…”她微微停顿,目光清澈而勇敢地直视着我,
“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同行者,而非牵绊。你的抱负,可以是我的抱负;你的战场,
也可以是……我的归处。”“我也可以成为你。”我怔怔地望着她,
望着她在月光下坚定而温柔的脸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知她是,
她也会。往日里权衡利弊的理智,此刻碎成了齑粉,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我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千言万语涌到嘴边,
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而真挚的:“柳妹妹……你……何至于此……”“我愿!
”她的声音坚定,仅此一句,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将她拥入怀中。管他噩梦缠身,
管他兵荒马乱,我只想守护怀中女子的一生,哪怕用命又如何!自那次月夜深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