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红绸漫天,喜乐震耳。我踏着锦绣红毯,即将迈入镇北侯府那朱漆鎏金的门槛。
忽觉腕上一紧,盖头微晃,只见我的准夫君——世子萧景珩紧攥我臂,目光闪躲。他身侧,
立着一位同样凤冠霞帔的女子,腹部微隆,楚楚可怜。“清羽,”他嗓音干涩,
“这是婉卿表嫂…她已有三月身孕,孤苦无依。今日与你一同进门,不分大小,以姐妹相称,
可好?”我一把扯下盖头,赤金珠冠坠地,裂玉之声惊破喜乐。“萧景珩,”我笑,
声冷如淬冰,“你可知,五减三等于几?”全场死寂。
我扬手指向那女子:“你夫君、镇北侯世子阵亡,至今五月。她腹中胎儿三月。敢问世子,
这孩子,是在灵堂棺椁边怀上的么?”“这顶绿帽,太贵,我戴不起。”“婚,不结了。
”“另告老侯爷,我沈家助侯府填补的五十万两军饷窟窿,即刻追回!”“你们的深情厚谊,
自己掏钱养去!”第一章 血色喜堂红烛高烧,宾朋满座。锦绣繁华的喜堂,因我一言,
顷刻鸦雀无。风穿堂过,吹起我嫁衣逶迤的裙摆,如血浪翻涌。萧景珩的脸,由红转白,
再由白转青,最终沉如黑渊。他一把甩开那名唤婉卿的女子,试图来擒我手腕:“沈清羽!
休得胡言!婉卿乃我义兄遗孀,我岂能容她流落街头?你身为未来主母,理应有容人之量!
”那婉卿适时软倒,泪珠滚落得恰到好处,甜美柔弱,
泣不成声:“妹妹…皆是妾身的错…妾身不求名分,只求一角屋檐,
安顿此孩…他毕竟是…”“是何?”我截断她话,目光如刃,刮过她微隆小腹,
“是萧景珩的种?”满堂宾客倒抽冷气。萧景珩母亲、镇北侯夫人林氏猛地站起,
指尖颤抖指我:“沈氏!你竟敢当众污蔑世子清誉!你沈家便是这般教养你的?
”我迎着她目光,寸步不让:“侯夫人,沈家教我,人以诚立世,业以信为本。订婚之初,
侯府亲口承诺,四十无子方纳妾。今日我花轿临门,却见平妻相候?究竟是谁,背信弃义,
污辱谁门风?”我环视周遭一张张或惊或鄙或看戏的脸,声调陡扬,清晰无比:“五个月前,
世子义兄、骁骑校尉陆谦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陛下亲抚,追封英烈!其妻裴婉卿,
守寡至今。”“然,她腹中胎儿,仅得三月!”“萧景珩,你告诉我!陆校尉亡故两月后,
他的未亡人,如何怀上你的种?!”死寂。真正的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钉在萧景珩与裴婉卿身上。裴婉卿脸色惨白如纸,抖若风中残叶,
死死攥住萧景珩衣袖。萧景珩眼底掠过惊惶,强自镇定:“清羽!婉卿遭遇不幸,心绪激荡,
胎象不稳,记错月份有何稀奇?你何必斤斤计较,咄咄逼人!”“我斤斤计较?
”我几乎失笑,“我沈清羽十里红妆,嫁妆单子长及街尾,原以为买的是世子正妻尊荣,
侯府门楣体面。岂料,买一送一,竟附赠一个不知廉耻的‘平妻妹妹’,
和一个父不详的野种!”“萧景珩,是你蠢,抑或你觉得我蠢?”话音甫落,
裴婉卿“嘤咛”一声,双眼翻白,软软晕厥过去。萧景珩慌忙抱住她,再抬头看我时,
眸中仅存最后一丝温情荡然无存,只剩厌弃与暴怒:“沈清羽!你这毒妇!
若婉卿与她腹中孩儿有何不测,我定不与你这妒妇干休!”“干休?”我敛尽笑意,
眼底冰封,“世子放心,你没这机会了。”我转身,面向满堂宾客,
扬声道:“诸位今日皆为见证!镇北侯府背信弃义,欺我沈氏!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我沈清羽,退婚!”“来人!将所有嫁妆,悉数抬回沈府!一件不留!
”侯夫人林氏尖叫:“拦住她!”府中护卫欲动,我却早料此着。轻拍手,
陪嫁队伍中迅即闪出十余名精壮护卫,皆我沈家暗中栽培的好手,瞬间护于我身前,
煞气凛然。“侯夫人,”我冷睨她,“我这些伙计,手劲没个轻重。若伤了侯府哪位,
怕是不美。”林氏气结,指着我“你”了半晌,说不出话。我不再看他们一眼,抬手,
毅然扯下身上繁复华美的嫁衣外袍,仅着素色中衣,掷于地上,与那赤金珍珠凤冠并弃。
“这身污秽,不要也罢。”言毕,我昂首,一步步踏出喜堂,走出镇北侯府那朱门高槛。
身后,是萧景珩气急败坏的怒吼,是林氏的咒骂,是宾客的哗然窃语,
是裴婉卿细微的、得逞般的啜泣。而我,迎着门外灼目天光,以及无数百姓惊诧探究的目光,
脊梁挺得笔直。花轿原路返回。京城最盛大的一场婚礼,顷刻沦为满城笑谈。
第二章 十日轮回是夜,沈府。我卸尽钗环,对镜自照。镜中人面色苍白,
眼底却燃着幽暗火焰。父亲沈万山坐于堂前,面色沉凝:“清羽,你做得对。我沈家女儿,
不容轻侮。”“父亲,”我垂眸,“女儿鲁莽,恐为家中惹来非议。”“怕甚!
”父亲一掌拍在案上,“他萧家做出这等丑事,还敢倒打一耙?明日我便上书御史台,
参他镇北侯治家不严、纵子**!”“不,”我抬首,目光清冽,“父亲,弹劾之举,
不过扯皮。女儿要的,非止于此。”我要他镇北侯府,根基动摇,偿我今日之辱。然,
心头莫名萦绕一丝异样。今日种种,那裴婉卿的做派,萧景珩的理直气壮,
似曾相识…仿佛…并非头遭经历?头痛欲裂。恍惚间,眼前景象扭曲。再睁眼——红绸漫天,
喜乐震耳。我竟又立於镇北侯府门前,身着嫁衣,头盖喜帕。腕上一紧,
萧景珩声音响起:“清羽,等等。这是婉卿表嫂…”一模一样!字句不差!情形再现!
我猛地掀开盖头,再度厉声质问,再度退婚,再度归家。然后…眼前一黑。红绸漫天,
喜乐震耳。又回来了!第三次!第四次!……第十次!无论我选择沉默顺从,或激烈反抗,
或虚与委蛇,只要我踏入侯府大门,或是退婚归家,一切便会重置!
永困於这耻辱的大婚之日!“呵…”第十次从榻上惊醒,我低笑出声,
眼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湮灭。原以为仅是遇人不淑,岂料,竟陷此等诡异轮回?是诅咒?
是梦魇?抑或…是机缘?既天不予活路,便休怪我,撕破这天!既这十日轮回,
予我无尽试错之机…那我便好好利用,掘出你镇北侯府所有肮脏隐秘,要你悔至肝肠寸断!
第三章 局中局第十一次轮回。我不再急于撕破脸。盖头下,我静听萧景珩言说,
只柔顺道:“世子既已安排,清羽岂敢不从。只是…”我话锋微转,“婉卿姐姐既有孕,
不宜劳累。不若先安置于西苑静养?待礼成,我再与姐姐叙话。”萧景珩显未料我如此顺从,
愣怔一瞬,大喜过望:“清羽!你果真识大体!深得我心!
”那裴婉卿亦娇柔道:“谢妹妹体恤。”语中那丝得意,掩藏不住。我心中冷笑。顺利拜堂,
入洞房。合卺酒毕,喜娘退去。萧景珩欲携裴婉卿离去,我轻唤:“世子。”他回头。
我嫣然一笑,自枕下取出一卷账册:“世子可知,此为何物?”他蹙眉。“此乃去岁,
侯爷为补北伐粮草亏空,私下向我父借贷五十万两白银的账目。抵押物,”我慢条斯理,
“乃侯府祖传的丹书铁券,并…京畿三处屯兵田庄。
”萧景珩脸色骤变:“你…你怎会有此物?!”“世子莫惊,”我笑,
“家父唯恐侯府贵人多忘事,故抄录副本,予我傍身。言若侯府待我以诚,此账便永封箱底。
若不然…”我轻抚账册,声如呢喃:“若御史台得此账,不知会如何参奏侯爷?私动屯田,
可是大罪。若陛下知侯爷竟将丹书铁券抵押于商贾之家…”萧景珩额角沁汗,
厉声道:“沈清羽!你想如何?”“不想如何,”我目视裴婉卿,“只需世子,
即刻将此人逐出府门。她腹中孽种,是去是留,与我无干。但绝不能,辱我侯府门楣。
”裴婉卿骇极,紧抓萧景珩:“世子!不可!你说过要护我母子周全!”萧景珩面色挣扎,
看看她,又看看我手中账册,眼中闪过狠厉。忽然,他抬手——竟是一掌击在裴婉卿后颈!
裴婉卿软软倒地,难以置信地望他一眼,昏死过去。“清羽,”萧景珩向我踏近一步,
目光灼灼,“如此,你可满意?账册…可否予我一观?”我看着他,心沉入冰窖。
第十一次轮回…竟逼出他如此面目。为利,他可瞬间舍弃口口声声要护住之人。
冷意窜遍四肢百骸。我面上却笑:“世子果然果决。账册…自当…”话音未落,
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走水了!!西苑走水了!!”萧景珩神色大变,
顾不得账册,猛地推开窗。只见西苑方向,火光冲天!我随之望去,心重重一跳。
前十次轮回,从未有此变故!变数…来了!萧景珩急奔而出。我略一思索,
迅速将账册藏于隐秘处,跟上。西苑已乱成一片。仆役奔走呼号,提水救火。火势极大,
吞噬半座小楼。“婉卿…婉卿方才去了西苑歇息!”萧景珩抓住一仆役怒吼。
仆役战战兢兢:“裴…裴娘子确在里头…可火势太大…”萧景珩目眦欲裂,欲往火场冲,
被众人死死拉住。我立於人群外,冷眼旁观。忽觉一道冰冷视线落於身上。
倏然回头——只见廊柱阴影处,立着一人。玄衣,墨发,面容隐於暗处,唯有一双眸子,
亮得惊人,正静静看我。四目相对刹那,他唇角似勾非勾,旋即转身,悄无声息没入黑暗。
他是谁?这场火…与他有关?为何…他看我的眼神,那般复杂?探究?警示?
抑或…同道之人?心底蓦然涌起巨大疑云。这轮回,绝非仅困我一人。这侯府,藏匿之秘,
恐远超我想象。第四章 反转刃第十二次轮回。我径直寻往西苑。记忆中,
那玄衣男子消失的方向,乃侯府极偏僻一处废院。院门深锁,蛛网密布。我绕至后院墙,
寻一破损处,悄然潜入。院内荒芜,唯有一屋似有人迹。贴近窗棂,屏息静听。
内有低语声传出。“…火放得及时,那女人暂无法作妖…但恐他起疑…”另一声音低沉,
赫然是昨日那玄衣男子:“无妨。棋子而已,弃之不可惜。
只是那沈家女…”“她似有异…屡次轮回,皆因她抉择不同而引变数…”“盯紧她。
主上计划,不容有失。若她碍事…”声线骤冷,“便清除。”我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轮回!
他们皆知轮回!且似有一张无形巨网,笼罩侯府,进行着某种可怕计划!萧景珩、裴婉卿,
甚至那老侯爷,恐皆為棋子!那“主上”是谁?清除…我吗?既如此…第十三次轮回。
我主动寻得那玄衣男子。於他必经之路,我拦其身前。他眸中锐光一闪,手已按於腰间剑柄。
“阁下,”我先发制人,目光平静,“合作否?”他眯眼看我,不语。我续道:“汝等目的,
我暂不知。但我知轮回之秘,亦知汝等不欲裴婉卿今日死于火海。而我,欲毁此婚,
复仇萧景珩。你我目的,暂不冲突。”“汝助我破此轮回困局,我助汝…达成所欲。如何?
”他默然良久,忽然笑了。“沈清羽…果然不凡。”他逼近一步,气息危险,“何以觉得,
我不会此刻杀你灭口?”“因我能屡次破局,引动变数。”我昂首,毫无惧色,
“於汝等而言,我非只是障碍,亦是…契机,对否?”他凝视我,眼中审视渐化为一丝激赏。
“好。”他道,“我名,‘影’。”“告诉我,汝欲如何?”“简单,”我唇角勾起冷弧,
“下一轮回,请助我…擒一人。”“谁?”“裴婉卿。”“我要亲审,她腹中胎儿,
究竟是谁种!”第五章 孽胎真相第十四次轮回。大婚照旧。我依前次般“顺从”。
“影”暗中配合,於合卺酒中下了无色无迷药。萧景珩与裴婉卿饮下,不久便神智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