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八岁的晴空与阴云奶油的甜腻裹着烛火的暖光，漫过初夏攥得发紧的指节。
她把给父亲的檀木刻章、给北辰的灰色围巾分别塞进礼盒，
盒底那支藏了半个月的限量版水彩笔，像只怕被发现的小兽，
硌得掌心发疼 —— 她没敢说想要这个，十八岁生日宴上，
“懂事” 是她刻在骨血里的习惯，就像每次吃饭都先给父母盛汤，
每次画画都把废稿藏进垃圾桶。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父亲苏建明端着酒杯却没喝，
指腹反复摩挲杯壁，杯沿沾着的酒渍晕开一小圈。
母亲林慧红的筷子在糖醋排骨盘里拨来拨去，眼神总往门口飘，像是在等什么人。
初夏捏着蛋糕叉笑，叉尖戳着块没奶油的蛋糕：“爸，妈，你们怎么不吃呀？
今天的排骨比上次炖得软，适合你们嚼。”话音刚落，林慧红突然放下筷子，
眼泪砸在米白色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苏建明喉结滚了滚，
从公文包掏出张折得整齐的纸 —— 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他指尖发抖，
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初夏，当年医院抱错了…… 我们找到雨晴了，她才是我们亲生的。
”空气突然凝固，奶油的甜香变成刺人的糖渣，扎得鼻腔发酸。
初夏的蛋糕叉 “当啷” 掉在盘里，瓷盘震出轻响。她第一反应是往后缩了缩肩，
像小时候打碎花瓶时那样，垂着眼小声问：“那我…… 是不是该搬出去？
”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不重却挣不开。是北辰。他刚从公司赶回来，西装袖口还卷着，
袖口沾着点打印机墨水，眼里没了平时的冷静，倒像落了层碎星：“先别急，事情没说清楚。
”他的掌心很暖，覆在初夏冰凉的手腕上，
像团突然落在雪地里的炭火 —— 这是他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没站在 “规则” 那边。
以前家里分水果，他总按 “年龄顺序” 先给父母，这次却把她护在身后。初夏抬头看他，
北辰的喉结又滚了滚，没再说话，只是攥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
她被邻居家的大黑狗追，也是这样，北辰把她护在槐树下，手里攥着根断了的树枝，
明明自己后背都在抖，却梗着脖子对狗喊 “不准过来”。只是那时，她还以为，
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妹，会永远在同一盏灯下写作业，会永远分享同一块蛋糕。
2 客至 —— 熟悉的陌生人防盗门 “咔嗒” 打开时，初夏正蹲在客厅擦画框。
她的《梧桐树下》以前总挂在沙发正上方，画里是老房子的小院，
有她和北辰种的那棵小梧桐。现在画被挪到走廊角落，木框边缘蹭了道白痕，
像道没愈合的伤口，她用棉布蘸着水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掉。门口传来林慧红的笑声，
比平时亮了三个度，带着点刻意的讨好：“雨晴慢点，小心台阶，
妈给你买了草莓味的棒棒糖。”初夏抬头，看见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辫子扎得歪歪扭扭，
发梢沾着点碎草，手里攥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娃娃 —— 娃娃的眼睛掉了一只，
用红线缝着个小纽扣。女孩眼神怯生生的，像刚闯进别人领地的小鹿，
看见初夏就往林慧红身后躲。“这是你姐初夏，” 林慧红把女孩往初夏面前推，
又赶紧拉回来，替她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以前在乡下跟着奶奶受苦，没见过好东西，
以后家里好，你想要什么跟妈说，妈都给你买。”她边说边推开客房门，
粉色的窗帘、蕾丝床罩，连墙上都贴满了雨晴喜欢的卡通贴纸 —— 这些，
林慧红从没问过初夏喜欢什么颜色，甚至不知道她画画时喜欢开左边的窗户。晚饭时，
林慧红把排骨往雨晴碗里夹，堆得像座小山：“多吃点，补补身体，
在乡下肯定没吃过这么好的。”初夏看着自己碗里没动的青菜，寡淡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心里，
像喝了口凉白开。雨晴突然抬头看她，小声说：“姐，你画里的树，跟奶奶家门口的一样。
”初夏愣了愣，刚想笑，就听见林慧红说：“小孩子家懂什么画，快吃饭，别耽误初夏学习。
”夜里收拾行李时，初夏把全家福从相框里取出来 —— 照片里她站在北辰旁边，
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怕雨晴看见会不舒服，就把照片塞进抽屉最里面。手指刚碰到画架，
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北辰拎着个纸箱，纸箱上贴着张便签，写着 “初夏的画具”，
他蹲下来帮她搬画：“小房间有窗户，早上能晒到太阳，采光适合画画。”他的声音很轻，
落在安静的夜里，像片羽毛拂过心尖。初夏看着他的侧脸，路灯的光从窗户透进来，
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学画画，总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
北辰从来不说她，只是默默帮她擦桌子，还会把自己的零花钱攒下来，
在她生日时买新的画纸，说 “这样你的画就不会皱了”。“哥，” 她轻声说，“谢谢你。
”北辰手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把画架往纸箱里放得轻了点：“一家人，说什么谢。
”可初夏知道，从今天起，“一家人” 这三个字，像被风吹得晃了晃，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3 退守 —— 懂事孩子的无声战争晨光透过小房间的窗户，落在初夏的水彩笔上，
折射出细碎的光。那是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进口笔，笔杆上还印着她喜欢的樱花图案，
笔帽上贴着小标签，写着每支笔的颜色编号。她平时舍不得用，
只在画重要的稿子时才拿出来，昨晚还特意把笔盒放进抽屉锁好。“姐，这是什么呀？
” 雨晴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点好奇。初夏回头，看见雨晴正踮着脚，
手里拿着那盒水彩笔 —— 抽屉没锁好，被她拉开了。雨晴的手指在笔杆上划来划去，
樱花图案被蹭得有点模糊。林慧红跟在后面，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借妹妹用用怎么了？
雨晴难得喜欢个东西，你当姐姐的让着点。”初夏的指尖攥得发白，指甲掐进掌心，
刚想说话，就听见 “啪嗒” 一声 —— 水彩笔掉在地上，
最常用的那支钴蓝色笔尖断了，像根折了的羽毛，蓝色的颜料在地板上晕开一小团。“哎呀，
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慧红赶紧捡起笔，用纸巾擦了擦，递给初夏，“没事没事，
断了再买就是了，别吓着雨晴，她又不是故意的。”初夏捏着那支断了的笔，
笔尖的塑料刺得指尖生疼，像扎了根小针。她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放进笔盒里。
“妈，” 北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下班，西装上还沾着点外面的风，带着点凉意，
“这是初夏的东西，她有权利决定借不借。”他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笔盒，
把断了的笔小心地放在最上面，抬头看向林慧红，语气很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笔断了需要赔 —— 不是钱的问题，是要让雨晴知道，
别人的东西要尊重，不能随便拿。”然后他蹲下来，看着初夏，眼里的冷静像融了层温水，
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攥紧的拳头：“我明天陪你去买新的，好不好？
就去你上次说的那家文具店，听说新到了樱花图案的笔。”初夏看着他，突然鼻子一酸，
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从小就知道要懂事，要让着别人，幼儿园时把玩具让给邻居家的小孩，
小学时把奖状让给生病的同学，可从来没人，像北辰这样，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
雨晴站在旁边，小手攥着布娃娃，小声说：“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把布娃娃递过来，“这个给你，是奶奶缝的，我以前睡觉都抱着。”初夏摇摇头，
把笔盒里没断的笔拿出来一支，递给雨晴：“没关系，这支给你，要是喜欢画画，
我可以教你，但是下次要用别人的东西，要先问过别人，好不好？”雨晴点点头，
眼里的怯意少了点，多了点明亮，像蒙尘的星星被擦干净了。北辰看着她们，
嘴角轻轻扬了扬，又很快压下去。他知道，这个家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而他能做的，
就是护着初夏，不让她像以前那样，把所有委屈都藏在心里，藏到连自己都忘了疼。
4 破冰 —— 理性外壳下的裂痕初夏捏着实习通知书，指尖都在抖。
那是她最喜欢的 “拾光插画工作室”，通知书上印着暖黄色的梧桐叶，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连边角都快被摸软了。只是每月要交一千块实习费，她犹豫了好久，才敢在晚饭时跟父母说。
客厅里，林慧红正在给雨晴看计算机专业的招生简章，
手指在 “高薪就业” 四个字上划来划去：“雨晴，妈觉得这个好，以后好找工作，
工资也高，不像画画，没个准头。”苏建明坐在旁边，喝了口茶，
点点头：“家里最近钱有点紧，你弟弟明年要上大学，雨晴刚回来也需要钱，初夏，
你那个实习，要不先算了？等以后有钱了再说。”初夏的心像被针扎了下，疼得厉害，
手里的通知书差点掉在地上。她攥着通知书的边角，小声说：“好，我知道了。”她没说，
为了这个实习，她提前画了三幅作品，熬了好几个通宵；没说，工作室的老师说她有天赋，
让她一定要去试试。“爸，妈，” 北辰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
屏幕亮着，上面是个 Excel 表，蓝色的边框里列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我上周问过工作室的李老师，初夏的作品过了初筛，转正率是 60%，
实习结束后月薪大概能到八千，比刚毕业的计算机专业学生高；雨晴的数学成绩中等，
上次模拟考才考了 65 分，计算机专业需要很强的逻辑能力，而且她上次跟我说，
想跟初夏学画画，说画里能看见星星。”他顿了顿，看向苏建明和林慧红，语气很平静，
却带着逻辑的力量：“公平不是偏补弱势，是支持优势。初夏的实习费，
我这个月奖金能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家里能不能先垫着？等她转正了，
第一个月工资就还回来，我可以写个借条。”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纸，
上面已经写好了借条，签名处签着他的名字。苏建明和林慧红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林慧红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划来划去，眼里满是愧疚：“初夏，妈不是不想让你去，
就是…… 就是觉得亏欠雨晴太多，想多补偿她一点，怕她觉得我们不疼她。”“妈，
我知道，” 初夏轻声说，“我没关系的。”可她的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北辰突然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纸币被叠得整整齐齐，
还带着他口袋里的温度，暖得初夏的指尖发烫。
他把钱塞进初夏手里：“这是我这个月的奖金，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别放弃，
你的画里有光，值得被更多人看到。”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轻轻捏了捏，像在给她打气。
那天晚上，初夏在小房间里画了幅画，画的是个女孩，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支画笔，
身后有个男孩，替她挡住了风雨。画的名字，她写的是《守护》，画的角落，
藏着一棵小小的梧桐树。5 迁徙 —— 以成长之名的合谋家庭会议的气氛很微妙。
苏建明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个搪瓷茶杯，杯壁上印着 “劳动最光荣”，是他年轻时的奖品。
林慧红在旁边织毛衣，毛线是粉色的，应该是给雨晴织的。雨晴低头玩着布娃娃，
偶尔抬头看初夏一眼，眼神里少了点怯意，多了点亲近。初夏则攥着衣角，没说话，
心里还想着实习的事。“我新公司在城东，” 北辰先开口，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张租房合同，
放在桌子上，合同上贴着张便签，写着 “离工作室 1.2 公里，步行 15 分钟”，
“初夏实习的工作室也在城东，我租了个两居室，次卧是空的，带阳台，能晒画。合租的话，
每月房租能省一半，而且我还能帮她看看实习作业 —— 她画的构图有时候有点散，
我能用我的逻辑帮她分析分析，就像以前帮她改数学题那样。”苏建明拿起合同，看了看，
眉头皱了皱：“离家里这么远，你们俩住在一起，都是年轻人，会不会不方便？邻居看见了，
也不好说。”“爸，我们是兄妹，有什么不方便的，” 北辰说，语气很自然，
却悄悄把合同往苏建明那边推了推，“而且我每天下班晚，要加班到八点，初夏实习也忙，
平时很少见面。周末我可以带她回来吃饭，雨晴要是想她了，也可以去我们那边玩，
我给你们留了钥匙。”林慧红想了想，点点头：“也好，省得在这边挤着，
你们俩也能安心工作和实习。初夏，你要是缺什么，就跟妈说，妈给你寄过去。
” 她的语气里，多了点以前没有的温柔。初夏愣了愣，她没想到北辰会提出合租，
更没想到父母会同意。她抬头看北辰，北辰刚好也看过来，眼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