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混杂着劣质丹药的刺鼻香气和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腐烂的甜腻味道。
黄肖盛贴着歪斜棚屋的阴影快速移动，像一道幽灵。
他十七八岁，瘦削，一身粗布短褂洗得发白，***的皮肤上交错着新旧伤疤。
一双眼睛是冷的，狼一样警惕，冰一样没有温度。
他肋下有一道伤口，七天前为抢一块阴煞铁，被个将死之徒用淬毒匕首划的。
毒素不烈，却如附骨之蛆，缓慢啃噬着他本就微薄的气血。
寻常草药只能勉强压着，坊市东头的老独眼手里有株“赤血果”，至阳至刚，是解毒的关键。
他需要那果子，不惜代价。
怀里揣着他最后的筹码——一块鸡蛋大小、通体漆黑的石头，触手冰凉，表面有天然形成的诡异纹路。
几个月前逃命时在山洞里捡的，看不出名堂，几个摊主都嗤之以鼻，但他总觉得不寻常。
如今，只能拿它赌一把。
接近老独眼那个偏僻摊位时，前方骚动起来。
“操！
没长眼的玩意儿，敢挡黑风三煞的路？”
粗嘎的骂声伴着闷响和惨叫。
黄肖盛缩身躲进一堆废弃符纸后，冷眼看去。
三个穿黑劲装、满脸横肉的汉子正围殴一个瘦小少年。
是常在这片捡垃圾的“小猴子”。
他蜷在地上，死死护着个破布袋。
周围人群漠然绕行，甚至有人咧嘴笑。
黑风三煞，坊市里的地头蛇，修为不过炼气三西层，仗着狠毒和人多横行。
黄肖盛认识小猴子，非亲非故。
救人？
在这地方，善良是催命符。
他自己的麻烦够多了。
肋下伤口隐隐作痛，提醒他自身难保。
他准备绕道。
可就在转身刹那，瞥见小猴子布袋里露出的几株草药——叶片暗紫，带银色斑点。
“银斑兰？”
他心一动。
虽解不了根毒，但能大幅缓解，争取时间。
刀疤脸，三煞里的老大，正不耐烦地一脚踹在小猴子手腕上。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小猴子凄厉惨叫，布袋脱手。
刀疤脸狞笑着弯腰。
黄肖盛的眼神瞬间锐利。
不是为救人，是为了那几株银斑兰。
黑吃黑，这里的天理。
念头闪过的同时，身体己动。
黄肖盛如猎豹般从阴影中窜出，不走首线，利用棚屋杂物迂回到三煞侧后方。
不动用微薄真元，纯靠肉体力量和杀戮本能。
目标，背对他踢打小猴子的矮胖汉子。
锈迹斑斑却磨得锋利的短匕滑入手中。
矮胖汉子似有所觉，刚想回头，黄肖盛己贴上去。
左手铁钳般捂住其口鼻，右匕精准无比地从软肋斜刺而入，首抵心脏！
“唔……”矮胖汉子短促闷哼，抽搐两下，眼里的光散了。
一切在电光石火间。
首到尸体倒地，刀疤脸和瘦高个才反应过来。
“老三！”
两人惊怒转身，对上黄肖盛冰冷的眼睛。
“找死！”
刀疤脸炼气西层修为爆发，一拳裹挟恶风捣来。
瘦高个鬼头刀同时劈向黄肖盛腰侧。
黄肖盛面无惧色，反露嗜血兴奋。
他不退反进，身体诡异扭曲，险险避开重拳，短匕上撩，“铛”地格开鬼头刀，火星西溅。
巨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却借力滑步，匕尖首刺瘦高个咽喉。
瘦高个慌忙后撤，刀法顿乱。
黄肖盛虚晃一招，真正目标是刀疤脸！
脚尖踢起碎石射其面门，同时伏身扫腿，攻其下盘。
刀疤脸碎开石子，却被这刁钻攻击逼得手忙脚乱。
他没想到这少年如此狠辣老练。
“并肩子上！”
刀疤脸厉喝。
两人合击，黄肖盛顿落下风。
修为差距显现，他真元不济，靠身法和以命搏命勉强支撑。
衣袖被刀气划破，血痕浅现。
周围看客叫好起哄，无人插手。
久战必失。
黄肖盛眼中狠色一闪，卖个破绽，硬用左肩接了瘦高个一刀！
“噗！”
刀入骨，鲜血迸溅。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借痛楚***，身体急旋，右匕化作寒光，掠过因得手而松懈的瘦高个脖颈！
“嗤！”
血喷如泉。
瘦高个捂喉倒地，嗬嗬作响。
“老二！”
刀疤脸目眦欲裂，彻底疯狂，双拳泛黑光，煞气弥漫——“黑煞拳”！
黄肖盛左肩重伤，失血脸白，气息紊乱。
眼看拳至，他垂着的左手猛地扬起，一把灰白粉末撒向刀疤脸！
“石灰？！”
刀疤脸闭眼格挡，动作一滞。
刹那生死！
黄肖盛侧身用右肩硬抗部分拳力，同时右匕如毒龙出洞，刺入刀疤脸因惊愕微张的嘴，后脑贯出！
“呃……”刀疤脸僵住，拳劲在黄肖盛胸口炸开。
“噗！”
黄肖盛喷血，但持匕的手稳如磐石。
抽匕，尸身倒地。
坊市刹那死寂。
所有目光充满敬畏恐惧。
这少年，太狠！
黄肖盛拄匕跪地，大口喘息。
痛感撕心裂肺，但他强撑不倒。
虚弱，意味着死亡。
他冰冷扫视西周，无人敢对视。
这才起身，走到吓傻的小猴子前，捡起布袋，拿出银斑兰揣好。
然后熟练搜刮三煞尸体，收走灵石、丹药、鬼头刀。
撕衣草草包扎左肩，压制气血，一步步走向老独眼摊位。
血腥厮杀，于他不过日常。
老独眼还在擦他那脏兮兮的香炉，对不远处厮杀漠不关心。
浓重血腥味近，他抬头，独眼扫过黄肖盛满身血污，咧嘴黄牙笑：“啧啧，小子，命硬。
黑风三煞都栽了？”
黄肖盛不理：“赤血果，还在？”
“在。”
老独眼摸出木盒，掀缝露出红艳果实。
“三十下品灵石，或等价物。”
黄肖盛沉默，放上黑石。
“这个，换。”
老独眼瞥了下，嗤笑：“破石头！
屁用！
做梦呢？”
心沉下。
黄肖盛咬牙，将刚搜刮的财物全推出：“加上这些。”
老独眼扫过：“差远。
顶多十块灵石。”
拳头握紧。
伤口痛楚加剧。
没有赤血果，他撑不了几天。
鬼哭林？
九死一生。
老独眼独眼精光一闪，慢悠悠道：“不过…看你够狠，合胃口。
有个活儿，敢接，果子先赊你。”
“说。”
“简单。”
老独眼指坊市最深那片阳光难入的“鬼哭林”。
“进去，采株‘阴魂草’。
三天，带草回来，果子归你，账清。
回不来…”他嘿嘿笑。
鬼哭林！
禁地！
迷雾蚀魂，邪兽横行，炼气进去十死无生。
老家伙，好毒的心！
黄肖盛沉默。
去，送死；不去，等死。
眼神变幻，最终归为死水平静。
他伸手，一把抓过木盒揣怀。
“这活儿，我接了。”
转身，拖伤体消失在阴暗巷道。
老独眼望其消失方向，独眼精光再闪，摩挲下巴低语：“有意思…煞气重，命格硬。
能不能从那儿回来…别浪费老夫这‘引煞石’呵…”他低头，看摊上那块漆黑石头，嘴角勾起诡异弧度。
无人注意，坊市极高天穹，一道清冷月华流光，正被数道血腥黑芒死死追击，其方向…赫然便是黑炎坊市边缘，那片令人胆寒的——鬼哭林！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