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坐在孤松下，感受着体内那条被混沌之气初步淬炼过的手太阴肺经传来的、迥异于以往的微弱鼓胀感。
那不是元气充盈的温热，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力量感，仿佛沉寂的火山在深处酝酿。
剧痛退去后的虚脱感依旧强烈，但精神却异常清明，如同被雷霆洗涤过的天空。
他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混沌神魔诀》的修炼，注定是一条与痛苦为伴的荆棘之路。
想要快速提升实力，缩短与张若鸿那等族中“天才”的差距，仅靠每日引一丝混沌之气缓慢淬炼，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需要更极端、更有效的方法，需要将每一分潜力都压榨出来。
“资源……我需要大量的资源来滋养肉身，弥补混沌之气淬炼带来的损耗。”
张若尘内视着经脉上那些细微的裂痕，眉头紧锁。
家族配给的微薄资源早己被夺，如今他身无长物，连最基础的疗伤丹药都拿不出。
然而，困境并未让他绝望，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狠劲。
“没有丹药，便以天地为炉，以苦难为火！”
他挣扎着站起，目光投向断崖下方那轰隆作响的千丈瀑布。
水流从绝壁倾泻而下，砸入深潭，激起漫天水雾，声势骇人。
寻常炼体境修士，靠近瀑边都会被水汽冲击得站立不稳。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步履蹒跚地沿着陡峭的小径下到瀑边，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选择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但冲击力依旧惊人的侧流区域，脱下早己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精瘦却线条分明的上身，上面新旧伤痕交错。
“喝！”
他低吼一声，咬牙走入齐腰深的水中，逆着激流，一步步挪到瀑布正下方的一块巨大青石上。
霎时间，万钧水流如同无数沉重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头顶、肩膀、后背！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瞬间就将他砸趴下，冰冷刺骨的潭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汹涌而来。
“起来！”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咆哮。
他双手死死抠住青石上湿滑的苔藓，凭借顽强的意志，一点点弓起脊梁，重新盘膝坐稳。
水流无情冲刷，每一秒都如同在接受酷刑。
皮肤很快变得青紫，骨头仿佛要散架。
但他运转起《混沌神魔诀》中记载的一种基础炼体法门，配合呼吸，将这股外在的恐怖压力，转化为锤炼肉身的动力。
肌肉在极限压力下剧烈颤抖，气血被强行催动，加速运行，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每日清晨，天未亮，他便来到这瀑下，承受两个时辰的水流冲击。
午后，则背负着从后山寻来的沉重玄铁矿石（家族废弃矿坑中所捡），在崎岖的山路上往复奔跑，首到力竭倒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夜晚，他回到断崖，不顾浑身酸痛，继续引渡那丝要命的混沌之气，进行最根本的经脉淬炼。
日子就在这种近乎自虐的苦修中流逝。
身上的伤痕从未彻底愈合，新伤叠着旧伤。
有时在瀑下被冲得意识模糊，有时负重奔跑至吐血，但他从未想过放弃。
每当濒临极限，张若鸿那轻蔑的嘴脸、父母失踪的谜团，便会化为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意志，支撑着他一次次突破身体的桎梏。
“痛苦，是弱者沉沦的深渊，却是强者登顶的阶梯。”
《混沌神魔诀》中某段关于意志磨砺的箴言，成了他唯一的信念支撑。
他不再去演武场，避免无谓的冲突，将所有时间都投入修炼。
族人只当他自暴自弃，越发疏远，唯有后山的飞鸟走兽，见证着这个少年日复一日的疯狂。
这一日黄昏，他刚从瀑下挣扎上岸，瘫在潭边喘息，便听到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呼唤。
“若尘哥！
你在哪儿？”
张若尘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少年气喘吁吁地沿着小径跑来。
一人身形略显瘦削，眉眼灵活，是旁系子弟张若林；另一人则敦实憨厚，面色焦急，是张若风。
他们是家族中为数不多还愿意接近张若尘的人。
“若林，若风？
你们怎么来了？”
张若尘有些意外，挣扎着坐起，扯过破烂的外衫遮住身上狰狞的伤痕。
张若林眼尖，看到他手臂上新增的紫青和掩饰不住的疲惫，眼圈一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塞过来：“我们听说若鸿又抢了你的丹药……这是我和若风凑钱买的几颗‘活血散’，药效一般，但总比没有强。
还有这些干粮，你拿着。”
张若风也闷声闷气地递过一个水囊和几个粗面饼子：“若尘哥，你……你别总待在这荒山野岭，好歹回屋里歇歇。”
握着那带着体温的布袋和干粮，看着两人真诚而担忧的目光，张若尘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暖石，泛起涟漪。
五年来，他早己习惯了世态炎凉，但这微不足道的关怀，却显得如此珍贵。
他深吸一口气，将感动压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在这里清静，正好修炼。”
“修炼？”
张若风挠挠头，看着周围恶劣的环境，显然不信。
张若林却敏锐地察觉到张若尘身上似乎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虽然依旧狼狈，但那双眼睛深处，却不再是以往的沉寂和麻木，而是多了一种锐利如刀锋般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若尘哥，家族里最近有些风声，大长老一脉似乎……在暗中谋划什么，针对族长留下的旧部。
你一个人在外，千万小心。”
张若尘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你们也要小心，不必常来看我，免得惹麻烦。”
又说了几句闲话，叮嘱他保重身体，张若林和张若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望着他们消失在山路尽头的背影，张若尘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布袋。
微尘般的善意，在这冰冷的家族中，犹如黑夜里的萤火。
他抬头望向暮色渐合的苍穹，星辰开始零星闪现。
“世人皆视我为微尘，命若草芥。”
他低声自语，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则，微尘积厚，亦可覆山；草芥虽微，野火燃尽，春风又生。”
“张若鸿，大长老……你们且看着。
终有一日，我这微尘之光，必将照破这九天阴霾！”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轰鸣的瀑布，背影在暮色中拉长，孤独，却挺拔如松。
苦修，仍在继续。
微末之中的希望之火，己悄然点燃，只待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