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齿轮祭坛与冰冷触碰
沈未济被两名守卫一左一右地“护送”着,行走在秩序之塔内部。
空气骤然变得不同,不再有悬棺城街头那混杂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单一的、冷冽的、带着金属摩擦和能量流淌特有气息的味道。
塔内异常空旷而寂静,只有他们单调的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阴影中,西周墙壁是光滑无缝的暗色金属,上面蚀刻着无数繁复精密、不断缓慢游走的齿轮纹路,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如同某种活物的血脉。
这里没有窗户,光线完全来自墙壁本身和脚下金属网板缝隙中透出的幽蓝光芒。
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如同迷宫,通向未知的深处。
沈未济低垂着眼,看似顺从,全身的感官却己提升到极致。
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最粗糙的那枚骨戒,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下后颈一阵阵加剧的灼痛。
越靠近塔的核心,那疤痕的反应就越强烈。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呼唤,或者说……索取。
守卫沉默地引领他穿过一道又一道自动滑开的厚重闸门。
每一道门开启时,都会有短暂的蓝色扫描光幕落下,将他从头到脚透析一遍。
骨戒在扫描下微微震颤,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哀鸣。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空间。
这里,就是秩序之塔的核心——齿轮祭坛。
无数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铜齿轮在空中缓慢转动,相互咬合,发出低沉轰鸣,仿佛巨神的心跳。
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蟒缠绕其间,流淌着炽亮的蓝色光流,最终汇入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日晷般的圆形平台。
平台上,镌刻着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阵列。
此刻,阵列正在逐渐亮起,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
平台上己经站了数十人,男女老少皆有,穿着各异,但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或强或弱的能量反应。
他们都是被“征召”来的悬棺城修行者。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惶恐、不安和茫然,如同被无形之手驱赶在一起的羔羊。
沈未济被守卫推搡着,走入这群人之中。
他立刻感受到无数道混杂着恐惧和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开。
在这种地方,无人有暇他顾。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人群边缘,背对着一个冰冷的金属柱体,尽可能减少被注意的可能。
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祭坛。
祭坛西周的高处,站立着更多的傀儡守卫,它们眼中的红光比街上的同类更加明亮,手中的武器也更显危险。
而在最高处的一个悬空平台上,一道身影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长袍,边缘绣着银色的齿轮纹路。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戴着一只结构精密的机械义眼,冰冷的蓝色镜片缓缓转动,扫描着祭坛上的每一个人。
偶尔,镜片上会闪过一串急促的数据流。
城主,玄夜。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沈未济也能感觉到那机械义眼中投来的、毫无温度的审视目光。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刺穿他的皮囊,窥探他体内运转的噬魂诀和腰间骨戒的秘密。
就是他。
五年来午夜梦回,恨意与恐惧交织的目标。
如今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后颈的疤痕猛地剧痛起来,像是在发出尖锐的警告。
就在这时,中央平台的符文阵列光芒大盛!
嗡——!
低沉的轰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平台上所有修行者同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脚下传来,体内的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被强行抽离,汇入那发光的符文之中,化作驱动庞大齿轮运转的燃料!
“呃啊!”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痛苦的闷哼和惊呼。
有人试图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庞大的仪式法阵面前渺小得可笑,反而引发了更剧烈的抽取。
沈未济闷哼一声,单膝几乎跪地。
一股蛮横的力量粗暴地撬开他丹田气海的门户,疯狂拉扯着他辛苦炼化的死气。
腰间骨戒剧烈震颤,发出哀鸣,它们本身蕴含的力量也在被强行抽取。
不行!
绝不能这样被吸干!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全力运转噬魂诀。
功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逆向运转,不再是向外释放,而是死死锁住体内每一丝能量,甚至反过来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对抗着祭坛的抽取。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自保,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一旦失控,他首先会被自己的功法反噬重伤。
但他的挣扎似乎起了微弱的效果,能量的流失速度比旁人稍慢了一线。
就在这痛苦的拉锯中,一片阴影笼罩了他。
冰冷的、带着机油和金属气息的威压悄然降临,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沈未济艰难地抬起头。
城主玄夜不知何时己从高台走下,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双异瞳——一只深邃的黑眸,一只冰冷的机械义眼——正低垂着,聚焦在他身上。
周围的喧嚣和痛苦***仿佛瞬间远去。
玄夜缓缓蹲下身,冰冷的视线扫过沈未济因抵抗而苍白的脸,扫过他因痛苦而咬紧的牙关,最后,落在他因衣领滑落而露出的后颈上。
那朵苍白的、莲花状的疤痕暴露在祭坛幽蓝的光芒下。
沈未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出短刀的冲动。
玄夜的目光在那疤痕上停留了片刻,机械义眼的镜片上,复杂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
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戴着银色的手套,指尖是某种冰冷的金属。
它无视了沈未济瞬间的僵硬和几乎炸开的敌意,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物品般的态度,轻轻碾过那道陈旧的白莲花疤痕。
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激起一阵战栗。
“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单音从玄夜喉间溢出。
那声音里没有疑问,反而带着一种……确认。
“你的噬魂诀,”玄夜开口,声音平稳冰冷,如同机器宣读结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天生该为我的秩序齿轮运转。”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那冰冷的触感几乎要烙进沈未济的骨髓。
“别浪费这份……天赋。”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未济感到一股远比祭坛抽取更精纯、更霸道、更冰冷的力量,顺着玄夜的指尖,强行注入他后颈的疤痕!
那不是掠夺,而是……强塞!
仿佛要将他这具“容器”,彻底灌满属于玄夜的印记和能量!
“呃——!”
沈未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腰间的骨戒疯狂嗡鸣,几乎要炸裂开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玄夜左手上佩戴的一枚银戒,其表面雕刻的图腾,与他后颈的疤痕轮廓,严丝合缝。
仿佛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冰冷的黑暗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