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上风刮得人脸皮发麻。
我脖子上套着麻绳，脚下是乱糟糟的柴火堆。监斩官是顾承宇，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如今大夏朝的骠骑将军。他穿着锃亮的甲胄，坐在高台上，眼神比这深秋的风还冷。
周围黑压压全是人，指指点点，唾骂声浪一样打过来。
“毒妇！叛国贼！”
“江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烧死她！替我们死去的儿郎报仇！”
我爹，当朝丞相，站在人群最前面，老泪纵横，冲顾承宇嘶喊：“将军！将军开恩啊！小女只是一时糊涂！她罪不至死啊！”他喊得嗓子劈了叉，旁边的家丁死死拽着他，生怕他冲上刑台。
顾承宇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身边站着林知夏，一身素白衣裙，清丽得像朵水仙花，正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着盔甲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她微微侧头看我，那眼神，三分怜悯，七分快意，藏都藏不住。
行刑官举起了火把。
火苗跳跃，映着顾承宇冰冷的侧脸，映着林知夏眼底的得意，也映着我爹绝望的脸。
突然。
“报——！！！”一匹快马疯了一样冲进法场，骑士滚鞍落马，几乎是扑到顾承宇面前，声音带着破音：“将军！急报！北狄十万铁骑绕过了阴山关，直扑郾城！距此已不足百里！”
轰！
人群炸了锅！惊叫、哭喊，瞬间盖过了刚才对我的唾骂。郾城是北境门户，一旦失守，北狄铁骑将长驱直入，直逼京城！
顾承宇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冰冷镇定。他一把抓过军报，手指捏得发白。高台下的权贵们慌了神，互相推挤着，想往安全的地方跑。我爹也忘了哭喊，惊恐地看向北边。
监斩官手里的火把僵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承宇。
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沙尘，迷了人眼。脖子上粗糙的麻绳磨得皮肤生疼，但我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却在这一片混乱中，猛地蹿高了。
机会！
我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高台嘶喊，声音在混乱中居然格外刺耳：“顾承宇！杀我容易！但郾城一破，北境糜烂，你就是大夏的千古罪人！你拿什么向皇帝交代！向这满城百姓交代！”
顾承宇倏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死到临头的“毒妇”，还敢在军情如火的时候挑衅他。
“你闭嘴！”他厉喝，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我能解郾城之围！”我毫不退缩，迎着那杀人的目光，一字一句，砸在混乱的空气里，“给我一炷香时间，我给你退敌之策！若不成，你再烧我不迟！难道堂堂骠骑将军，连听一个将死之人说几句话的胆量都没有？还是说，你怕我？”
最后三个字，我故意咬得很重。激将法，老套，但对他顾承宇这种极度自负又爱惜羽毛的人，管用。
果然，他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额角青筋直跳。林知夏急忙拉住他的手臂，细声细气：“承宇哥哥，别听她妖言惑众！她就是想拖延时间……”
顾承宇猛地甩开林知夏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脸上那点楚楚可怜瞬间僵住。他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整个法场，只剩下风声，马蹄刨地的声音，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战马嘶鸣的呜咽。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行刑官手里的火把还在燃烧，油脂噼啪作响。
终于，顾承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冰冷刺骨：“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