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赶出家门那天，大雨滂沱。
继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丧门星，害她儿子赌输了一百万。
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抄起烟灰缸砸向我的额头，“滚！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血顺着额角流下，我捏紧了手里那枚褪色的平安扣，转身走进雨幕。
他们不知道，我这双只会洗碗做饭的手，也能绣出这世间最贵的锦绣山河。
“苏微，你被开除了。”
经理尖酸刻薄的嗓音，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手里还端着一摞刚洗干净的盘子，水珠顺着瓷盘边缘滴落，砸在油腻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污渍。
“为什么？”我问，声音干涩。
“为什么？”经理夸张地笑了起来，兰花指点着我的鼻子，“你自己看看，这个月你打碎了多少盘子？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个盘子多贵？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周围的同事们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窃窃私语。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笨手笨脚的。”
“听说她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人，这下惨了。”
我没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只是死死盯着经理的眼睛，“我奶奶病了，我需要这份工作。”
“你奶奶病了关我屁事？”经理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财务会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你，扣掉你打碎的盘子钱，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
我放下手里的盘子，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
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我喘不过气。
奶奶的病不能再拖了，手术费还差一大截，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指望。
我深吸一口气，还想再争取一下，经理却像赶苍蝇一样把我推出了后厨。
“滚滚滚！晦气！”
我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在门框上，额角一阵钝痛。
狼狈地走出餐厅，外面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城市，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冰冷的晚风灌进单薄的衣衫，冻得我瑟瑟发抖。
一块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正播放着一则光鲜亮丽的广告。
“‘刘氏锦绣’杯全国青年刺绣大赛，盛大开幕！冠军将获得百万奖金，并签约成为‘刘氏锦绣’首席设计师！”
广告画面上，一个妆容精致、气质高傲的年轻女人，正优雅地展示着一幅精美绝伦的刺绣作品。
她叫刘熙然，‘刘氏锦绣’的千金，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刺绣天才。
我看着她，眼底翻涌起滔天的恨意。
‘刘氏锦绣’，这个靠着偷窃我们苏家祖传绣谱《锦针录》而发家的无耻之徒！
刘熙然手上那幅引以为傲的作品，用的正是我苏家独创的“平金绣”针法！
二十年前，我爷爷视若知己的挚友刘万荣，也就是刘熙然的奶奶，用一碗毒酒害死我爷爷，抢走了苏家世代相传的《锦针录》。
从此，刘家平步青云，创办了‘刘氏锦绣’，成了国内刺绣行业的龙头。
而我们苏家，则一落千丈，家道中落。
奶奶因为爷爷的死，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为了保住我，她烧掉了所有关于苏家刺绣的痕迹，带着我隐姓埋名，靠着给人打零工勉强度日。
她不许我再碰针线，她说，那是催命符。
可她不知道，我早就将整本《锦针录》背得滚瓜烂熟。
每一个深夜，我都会用最便宜的针线，在捡来的碎布头上，一遍遍练习那些刻在骨子里的针法。
广告牌上的百万奖金，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理智。
奶奶的手术费，有了。
苏家的血海深仇，也该报了。
我攥紧拳头，转身朝着大赛报名点的方向走去。
报名现场人山人海，大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刺绣爱好者和专业人士。
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在一群打扮时髦的参赛者中，显得格格不入。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姓名，年龄，师承何处？”
“苏微，二十二岁，无门无派。”我淡淡地回答。
“无门无派？”工作人员嗤笑一声，“小姑娘，这可不是过家家，我们‘刘氏锦绣’的比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
我没有和他争辩，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那是我用最普通的棉布和最廉价的丝线绣的一朵兰花。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用了最基础的“抢针”。
但每一针，都均匀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工作人员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了。
他虽然不懂刺绣，但也看得出这手帕的不凡。
他旁边的另一位看起来像是评委的老者，一把抢过手帕，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嘴里啧啧称奇。
“这……这针脚，老夫几十年没见过了！快，快给她报名！”
我顺利地拿到了参赛资格。
初赛的题目是“春晓”，限时三个小时。
赛场设在一个巨大的展厅里，上百名参赛者同时竞技，场面颇为壮观。
我领了材料，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周围的人都在构思复杂的图案，只有我，拿起针线，便心无旁骛地绣了起来。
我绣的，只是一截最简单的柳枝。
嫩绿的柳叶，随风摇曳，仿佛能听到春天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展厅的二楼，一个身穿高定西装，气质矜贵的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赛场。
他叫顾晏之，是国内最大的艺术品收藏家，眼光毒辣，一言可断生死。
他的目光在赛场上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孩身上。
他看着她飞舞的指尖，看着那截柳枝在她的手下一点点生出灵魂。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有点意思。”他勾了勾唇角。
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
评委们开始巡场打分。
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的绣品，简单得近乎简陋。
但那份浑然天成的意境，却让所有复杂的构图都黯然失色。
“这……这是返璞归真啊！”一位老评委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一下！”
刘熙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她拿起我的绣品，轻蔑地撇了撇嘴，“就这种东西，也配进入复赛？”
她指着我的鼻子，厉声呵斥：“我怀疑她作弊！这种水平的针法，绝不是一个无名之辈能绣出来的！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卧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