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养母的呼吸声像漏风的风箱,在ICU的玻璃外扯着我的神经。
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旁边,缴费单上的金额像条毒蛇,蜷在我手心里,鳞片刮得掌心生疼。
林致远发来消息时,我正在护士站填欠费单。他说::宝宝,
明早想吃巷口那家豆浆油条吗?我去排队,我想给你一个家。看着那句 给你一个家
,我鼻子突然发酸。他总是这样,哪怕在最窘迫的时候,也能给我画一个温暖的饼。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上悬了很久。我们分手吧。我回过去,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像冰面在重压下寸寸崩解。
二林致远冲来医院时,我刚从缴费处出来,手里攥着那张被退回的银行卡。
缴费单上的数字突然在眼前晃,晃得我头晕。苏晚!你什么意思?他抓住我的胳膊,
眼睛红得吓人,就因为钱?我跟你说了我在想办法!想办法?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那你准备怎么办?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睛,
那里面有我熟悉的执拗,有我贪恋的温情,可这些在巨额医药费面前,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会想办法的,我掰开他的手,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我突然注意到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那截项链,不是我送他的那条银链子,而是条细巧的铂金链,
吊坠闪着细碎的光。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把领口拢了拢:你胡说什么?随即换上一副受伤的表情:你在怀疑我?苏晚,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这么不信我?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枚廉价的银戒指,我本来想等发了工资给你惊喜的,我攒了三个月……
我的心猛地一揪。他总是这样,在我快要抓住真相时,用这种笨拙的真诚堵住我。林致远,
我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算了吧。你给不了我要的,我也等不起了。
他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等不起?还是不想等。我看着他眼里的猜忌,
像看一个陌生人。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样的人。是。我咬着牙说,他能救我妈,
你不能。他的手猛地松开,我胳膊上留下几道红印。好,好得很。他后退一步,
眼神冷得像冰,苏晚,你别后悔。他转身就走,宽大的衣服扫过走廊的栏杆,
带起一阵风。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送我回宿舍的晚上,也是这样转身,
走几步又回头,冲我挥手,笑得像个傻子。转身时,我看见他偷偷抹了把脸,像是在擦眼泪。
那一刻,我几乎要心软,几乎要冲上去抱住他说我错了。
可养母监护仪上的数字在脑海里炸开,我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后来才知道,他转身就进了安全通道,对着手机那头的人柔声说:曼琪,没事了,
她跟我提分手了,你别生气。三沈亦臻提出结婚时,我正在给养母擦脸。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谁,可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震得生疼。我不需要爱情,
他看着我,黑眸里没什么情绪,你只需要扮演好沈太太的角色。作为交换,
阿姨的所有费用,我来承担。我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痕,听说他前未婚妻去年车祸去世了。
原来我们都是心里装着放不下的人,这样的交易,倒也公平。好。我低下头,
避开他的目光,但我有个条件,别碰我。他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协议,
放在我面前。签字吧。钢笔划过纸页的声音很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我看着自己的名字落在乙方后面,突然觉得像签了份卖身契。签完字的第二天,
林致远发来一条长消息,说他找遍了所有亲戚,借到了三万块,问我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他昨晚在医院楼下站了一夜,想不通为什么我突然变得这么现实。他说他会努力赚钱,
哪怕去卖血也会救阿姨。四婚礼那天,天阴得厉害。我穿着沈亦臻让人送来的婚纱,
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女人。妆容很精致,可眼底的空洞藏不住。
沈亦臻来接我时,穿了身黑色西装,没打领带。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挺好。
车队经过我和林致远常去的那家火锅店时,我突然想下去看看。沈亦臻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让司机停了车。店还开着,门口的红灯笼晃啊晃。我好像看见林致远坐在靠窗的位置,
冲我招手,喊我宝宝。走吧。沈亦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
吉时快到了。我转过身,看见他正看着手机,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
发件人备注是张总。我没在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那天晚上,
我在朋友圈刷到林致远发的动态,是一张火锅店的照片,配文:一个人吃,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下面有他同事评论:远哥,不是说今晚张总请吃饭吗?
他回了句:推了,没胃口。我盯着那条动态,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沈亦臻端着牛奶进来,看见我没睡,
放下杯子说:需要我帮你删了他吗?我摇摇头:不用。有些伤口,
得亲眼看着它化脓,才会死心五养母醒过来那天,我正在和沈亦臻的母亲吃饭。
老太太穿着香奈儿套装,用银叉拨着盘子里的牛排,眼皮都没抬。听说你以前在超市理货?
她嗤笑一声,我们沈家的门槛,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我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沈亦臻替我切好牛排,推到我面前:妈,吃饭吧。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太太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张总的女儿下个月回国,你们……我结婚了。
沈亦臻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苏晚是我太太。老太太猛地站起来,银叉掉在地上,
发出刺耳的响声。沈亦臻!你为了这么个女人,要跟张家撕破脸?我这才知道,
沈亦臻的公司最近在竞标一个项目,合作方正是张总。而那位张总,全名张启明,
是林致远的顶头上司。那天下午,林致远突然来医院看养母。他提着一篮水果,
穿着我从未见过的名牌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阿姨,感觉怎么样?他笑得一脸真诚,
给养母削苹果的手法却很生疏——以前他总说苹果太硬,从不爱碰。小晚,他削到一半,
突然抬头看我,我最近升主管了,工资涨了不少。你要是过得不好,随时告诉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卡,塞到我手里,这是我攒的五万块,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养母在旁边欣慰地笑:致远真是个好孩子。我捏着那张卡,指尖冰凉。
昨天沈亦臻的特助刚汇报过,张启明把一个重要项目交给了林致远负责,
这单提成至少有三十万。他大概以为,我还活在他编织的童话里。六第一次见到张曼琪,
是在沈亦臻公司的年会上。她穿着红色的晚礼服,挽着张启明的胳膊,笑盈盈地跟人打招呼。
这位就是沈太太吧?她走到我面前,香水味浓得呛人,早就听说沈总娶了位漂亮太太,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沈亦臻从后面走过来,
自然地揽住我的腰:张小姐客气了。他的手很烫,隔着礼服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攥得更紧。张曼琪的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笑了笑:沈总和沈太太真是恩爱。不像我们家致远,整天就知道工作,
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致远?我愣了一下,林致远?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