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市医院住院部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冷得像雷霆俱乐部的训练跑道。苏绵绵拎着保温桶站在病房门口,手指把桶提手攥得发白——桶里是姐姐苏清清最爱的南瓜粥,她凌晨五点训练完,特意绕远路去老字号买的,现在粥还温着,可她的手却冰得发僵。
训练服下的手腕还留着昨晚被夜琛掐出的红痕,嘴唇的肿意也没完全消。她对着走廊的玻璃窗理了理头发,又扯了扯训练服的领口,试图遮住那些狼狈的痕迹——她不敢让姐姐看到,怕露馅,更怕自己这副样子,会让“替身”的事实显得更加刺眼。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病房里传来苏清清温柔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样,软得像棉花,却总能不经意间缠住她的手脚。
苏绵绵推开门,看到苏清清半靠在病床上,身上盖着浅色的被子,脸色苍白得像纸,却依旧维持着优雅的姿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给她镀了层柔和的光晕,像幅精致的画——这才是真正的苏清清,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天才少女,而她,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
“姐姐,我给你带了南瓜粥。”苏绵绵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病重”的姐姐。
苏清清笑了笑,眼神落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手腕上:“训练很累吧?看你手腕都红了,夜教练还是那么严格吗?”
苏绵绵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身后藏了藏,勉强扯出个笑容:“还好,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夜教练……对我挺好的。”
她不敢说,那红痕是夜琛醉酒时掐出来的;更不敢说,夜教练对“苏清清”的“好”,全是因为眼前这个病床上的人。
苏清清没拆穿她的谎言,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她的手指很凉,触碰到苏绵绵训练留下的茧子时,微微顿了顿:“绵绵,辛苦你了。”
“要不是我突然生病,也不会让你替我去俱乐部……”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从小就跟着我跑,现在还要替我承受训练的苦,还要……替我在夜琛面前演戏。”
“姐姐,我没有……”苏绵绵想辩解,说她不是在演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就是在演戏。演一个叫“苏清清”的天才,演一个被夜琛放在心尖上的人。她穿着姐姐的衣服,用姐姐的身份比赛,甚至昨晚,还被夜琛当成姐姐,粗暴地吻了。
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苏清清像是没听到她的辩解,继续柔声说:“夜琛他……没怀疑什么吧?你别露馅,一定要替我好好训练,等我病好了,就能立刻回到赛场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你不知道,我和夜琛约定好了,要一起站在全国冠军的奖台上。那是我们的梦想,不能因为我生病,就这么碎了。”
“我们的梦想”。
这五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苏绵绵的心里。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踏上跑道时的开心——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天才”,不知道自己永远要活在姐姐的阴影里。她只是喜欢风吹过耳边的感觉,喜欢冲过终点时的畅快。
可现在,她连喜欢跑步的资格,都像是偷来的。
“我知道了,姐姐。”苏绵绵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好好训练,不会让你和夜教练失望的。”
苏清清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她和夜琛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夜琛站在她身边,眼神是苏绵绵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看,这是我和夜琛去年参加比赛时拍的。”苏清清把相框递给她,语气里满是骄傲,“他说,我的跑姿是最完美的,没人能替代。绵绵,你训练的时候,一定要多模仿我的跑姿,别让夜琛看出破绽。”
苏绵绵接过相框,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照片里的夜琛,和她认识的那个“魔鬼教练”判若两人。他看着苏清清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而对她这个“替身”,只有冷漠、严苛,还有昨晚那失控的、带着酒气的占有。
她突然觉得手里的相框很重,重得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姐姐,粥要凉了,我喂你吃吧。”她把相框放回原处,慌忙打开保温桶,想转移话题。
苏清清没再说话,乖乖地张开嘴。苏绵绵一勺一勺地喂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
她想起妈妈昨晚给她打电话,说医院又催手术费了,说姐姐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她想起夜琛白天罚她跑圈到呕吐,想起昨晚他粗暴的吻,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嘴唇上的肿意。
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说着“我们的梦想”,却让她替自己承受一切的姐姐。
喂完粥,苏绵绵收拾好保温桶,想早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病房。
“绵绵,等一下。”苏清清突然叫住她。
她转过身,看到苏清清从枕头下拿出一条手链——那是夜琛去年送给苏清清的生日礼物,银质的链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跑道吊坠。
“你把这个带上。”苏清清把手链递给她,“夜琛送我的时候说,这代表我们的跑道梦想。你带着它去训练,他看到了,就会想起我,也不会轻易怀疑你了。”
苏绵绵看着那条手链,指尖微微发抖。
她知道这条手链。昨晚夜琛醉酒时,手指无意识地摸过她的手腕,像是在找什么——原来,他是在找这条手链。
他连吻她的时候,都在找属于苏清清的痕迹。
“我……”苏绵绵想拒绝,她不想带别人的东西,不想再做更拙劣的模仿。
可苏清清的眼神里满是期待,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绵绵,算姐姐求你了。只有你帮我稳住夜琛,稳住俱乐部的位置,我病好后,才能立刻回到赛场。这对我很重要,对我们家,也很重要。”
“我们家”。
又是这三个字。苏绵绵想起妈妈红肿的眼睛,想起家里空荡荡的存折,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苏清清把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银链贴着她的皮肤,凉得像冰。她轻轻扣上扣子,笑着说:“真好看,和我戴的时候一样合适。”
合适吗?
苏绵绵看着手腕上的手链,觉得它像个镣铐,死死地锁住了她。锁住了她的身份,锁住了她的梦想,也锁住了她那颗快要喘不过气的心。
“姐姐,我该走了,下午还要训练。”她用力攥了攥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路上小心。”苏清清挥了挥手,眼神里的温柔依旧,“记得多模仿我的跑姿,别让夜琛失望。”
苏绵绵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门的瞬间,她靠在走廊的墙上,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手腕上的手链硌得她生疼,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夜琛发来的消息:“下午两点,训练馆加练,迟到一秒,罚跑十五圈。”
没有温度的命令,和病房里姐姐温柔的话语,像两把刀子,同时扎在她的心上。
她低头看着手链上的跑道吊坠,突然觉得很可笑。
姐姐的梦想,夜琛的温柔,俱乐部的荣耀……这一切,都和她苏绵绵无关。她只是个替身,一个拿着姐姐的剧本,演着别人人生的替身。
可为什么,当她想起跑步时的快乐,想起冲过终点时的畅快,心里会那么不甘?
她擦了擦眼泪,转身朝电梯口走去。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病房里的苏清清收起了脸上的温柔。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柔弱,反而带着一丝算计:“喂,帮我查一下,苏绵绵在俱乐部的训练情况……对,重点查她和夜琛的接触……别让她看出破绽。”
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绵绵,你不过是我用来稳住夜琛,稳住赛场位置的棋子。等我病好了,你就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了。
而走廊尽头的苏绵绵,还在为“替姐姐完成梦想”而愧疚着。她攥紧手腕上的手链,一步步走向电梯,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里。下午的加练还在等着她,夜琛的严苛还在等着她,而姐姐那温柔的面具下,藏着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