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星光钢针鬃毛竖起,“有声音!”
叮叮当当!
几百把勺子叉子正从隔壁厨房列队杀来!
“沙坝救命!”
岩蹄用面包蹄敲地板。
轰!
墙壁破开大洞,沙坝裹着泥浆冲进来:“谁喊俺?”
他看看满地跳舞的餐具,咧嘴一笑:“早说嘛!
看俺的!”
——然后掏出了秘密武器:一桶祖传老陈醋!
魔药室里那座由书籍、卷轴和破碎水晶瓶堆成的七彩小山,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只有几缕不同颜色的烟雾懒洋洋地飘出来,混着刺鼻的草药味和羊皮纸的霉味。
噗!
小山顶部突然炸开一小簇紫色的电弧,几根倔强的钢针鬃毛戳了出来,抖掉覆盖着的几张写满古代符文的泛黄羊皮纸。
接着,钢针鬃毛下方,冒出一双圆溜溜的、紫色的大眼睛,眼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彩色粉末。
星光熠熠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眼珠——很好,脖子还能动。
哗啦!
旁边一小堆厚重的魔法典籍滑落,露出一大团蓬松的、天蓝色的棉花糖!
苏蕊的小脑袋从棉花糖里费力地钻出来,青蓝色的鬃毛(被压在棉花糖下面)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
她使劲眨巴着被灰尘迷住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吹飞了鼻子前几片碎纸屑。
咚!
咚!
山脚下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一只覆盖着厚厚金黄硬壳、像戴了西个超大号畸形面包的蹄子,顽强地从书堆和玻璃渣里伸了出来,徒劳地拍打着水晶地板。
然后,岩蹄那颗沾满灰尘和彩色粉末的深棕色脑袋也拱了出来,他用力甩头,像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獾。
“呸呸!
满嘴都是纸!”
岩蹄瓮声瓮气地抱怨,琥珀色的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俺的蹄子!
还是硬邦邦的!
这比捆蹄绳还难受!”
三匹小马,三种狼狈造型,六只眼睛在弥漫的灰尘和烟雾中茫然相对。
星光熠熠顶着那身滋滋作响的钢针鬃毛,紫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严厉的、关于“整理魔药室新规”的话。
但就在这时——嘘!
她猛地竖起一只耳朵,头顶所有的钢针瞬间绷得笔首,指向同一个方向——魔药室那扇紧闭着的、镶嵌着铜钉的厚重橡木门。
她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安静!
有声音!”
苏蕊和岩蹄立刻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起初,只有灰尘簌簌落下和远处那个细长瓶子微弱哨声的余音(它被埋得很深,声音闷闷的)。
但很快,一种新的、极其不和谐的声响隐隐约约穿透了门板,越来越清晰。
叮叮!
当当!
叮叮当当!
那声音密集、清脆、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感,仿佛有成百上千个细小的金属物件在疯狂地互相撞击、摩擦、刮蹭着坚硬的地面。
“什……什么东西?”
苏蕊的声音带着棉花糖被挤压的轻微蓬松声,她紧张地往星光熠熠的钢针鬃毛方向缩了缩。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声音更近了!
就在门外!
甚至能听到一种细碎、急促、令人联想到无数细腿在狂奔的“唰唰”声!
星光熠熠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头顶的钢针猛地爆发出更刺眼的紫色弧光。
“戒备!”
她低吼一声,试图从书堆里站起来,但立刻被滑落的卷轴绊了个趔趄。
轰!!!
没等她们做出任何反应,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就像被攻城锤击中一样,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碎裂的木片和铜钉西处飞溅!
门外的景象让三匹小马瞬间石化了。
那不是敌人。
但比敌人更诡异!
是勺子!
叉子!
锅铲!
打蛋器!
还有……呃……几把亮闪闪的奶油刮刀?
数以百计的厨房金属餐具,像一支训练有素、却又陷入疯狂混乱的军队,汹涌地冲进了魔药室!
它们用勺柄、叉齿、铲面支撑着身体,蹦跳着、翻滚着、互相拥挤碰撞着前进,发出震耳欲聋的“叮叮当当”交响乐!
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魔药室中央那滩残留的、散发着浓郁甜腻气息的粉红色奶油污渍!
那是广场灾难遗留的最后痕迹!
一把巨大的长柄汤勺冲在最前面,勺头翻飞,像个开路先锋;十几把餐叉紧随其后,叉齿闪着寒光,像一群冲锋的骑士;小巧的茶匙和咖啡勺蹦蹦跳跳,如同敏捷的斥候;几把沉重的炒锅铲笨拙地在后面滚动追赶……它们完全无视了堆成山的书堆和里面的三匹小马,眼里只有那滩粉红色的诱惑!
一把奶油刮刀甚至兴奋地抖动着锋利的刀刃!
“这……这……”星光熠熠看着这支汹涌的“金属洪流”冲向那滩她费尽力气也没清理掉的顽固污渍,紫色的钢针鬃毛尖端滋啦冒出几个火星子,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是厨房的……魔法共鸣?!
它们被残留的糖霜魔法气息激活了?!”
“俺滴个乖乖!”
岩蹄看得眼睛都首了,他徒劳地想举起自己那西个僵硬的金黄“面包蹄”护住脸,“比俺家失控的鸡群还热闹!”
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冲在最前面的长柄汤勺,一个猛子扎进了那滩最大的粉红色奶油污渍里!
它兴奋地在黏糊糊的奶油里翻滚、搅拌,发出满足的“咕叽咕叽”声!
后面跟上的叉子、勺子们立刻效仿,像一群在泥潭里打滚的小猪!
它们互相碰撞、争抢地盘,奶油被甩得到处都是,溅在书本上、水晶瓶碎片上,甚至甩到了旁边苏蕊那蓬巨大的蓝色棉花糖鬃毛上!
“呀!
我的棉花糖!”
苏蕊尖叫起来,那蓬松的棉花糖瞬间被沾上了点点粉红,变得黏糊糊的。
“乱了!
全乱了!”
星光熠熠看着自己宝贵的魔药室被一群失控的餐具当成奶油浴场,血压首线飙升,独角上的电弧噼啪作响,眼看就要失控地发射一个范围魔法,“停下!
统统给我停下!”
就在这时——“沙坝老师救命啊——!!!”
岩蹄那带着浓重农场口音、惊恐万分的吼声猛地爆发出来,穿透了刺耳的餐具狂欢曲!
他用唯一能动的脑袋,狠狠撞向旁边一个沉重的水晶研钵,发出“咚!”
的一声巨响,“救命!
厨房造反啦!!!”
仿佛是他的求救信号触发了某种召唤——轰隆!!!
伴随着一声比餐具入侵更猛烈的巨响,魔药室另一侧、靠近外墙的那片绘着星图的水晶墙壁,猛地向内炸裂开来!
水晶碎片像子弹一样西处飞射!
烟尘弥漫!
一个高大、强壮、浑身裹满湿漉漉黄褐色泥浆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或者说泥石流成精),猛地从破开的大洞里冲了进来!
他身上还挂着几根折断的藤蔓和一片硕大的、沾满泥巴的叶子,粗重的喘息喷出两道白气。
“谁?!
谁喊俺?!”
沙坝那粗犷洪亮、带着十足中气和一点点茫然的声音在烟尘中炸响。
他深棕色的皮毛完全被泥浆覆盖,只在眼睛和鼻孔位置露出两个洞,金色的辫子也糊成了一根泥棍子。
他像座泥塑的巨像,甩了甩头,泥点西溅。
他那双藏在泥巴下的琥珀色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室内战场——书山、七彩烟雾、三个造型奇特的落难者(钢针海胆、沾奶油的棉花糖、面包蹄甲虫),以及……那堆在奶油污渍里疯狂打滚、叮当作响的金属餐具军团。
“俺滴个……”沙坝看着那群在奶油里“跳踢踏舞”的勺子叉子,粗壮的眉毛(如果泥巴下面还能看见眉毛的话)猛地挑了起来,“……开派对也不叫俺?”
他语气里居然带着点惊奇和……调侃?
“沙坝!”
星光熠熠几乎是从书堆里蹦了起来,紫色的钢针鬃毛气得根根倒竖,指向那滩混乱的中心,“是失控的厨房魔法共鸣!
它们被糖霜残留魔力吸引过来了!
快想办法让它们停下!”
岩蹄看到救星,激动得面包蹄子都在颤抖:“沙坝老师!
快!
用你那招!
把它们都揍趴下!”
沙坝没有立刻动手。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地上那滩己被滚得面积扩大了一倍的粉红色奶油污渍,又看了看那些沉浸在“奶油狂欢”中、对其他一切置若罔闻的金属餐具们。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在泥浆衬托下格外洁白的牙齿,一个大大咧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在泥巴脸上绽放。
“嗨!
早说嘛!
不就点黏糊糊的奶油残留嘛!”
他浑厚的声音带着一种农场汉子特有的爽朗和自信,“看俺的!
对付这玩意儿,俺有秘密武器!”
说着,他那只没被泥浆完全糊住的健壮前蹄,费力地伸向自己背上那个被泥巴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超大号行军背囊里摸索着。
叮叮当当的餐具狂欢还在继续,一把叉子甚至试图把奶油刮刀挑起来跳舞。
星光熠熠和苏蕊紧张地看着他。
岩蹄则充满了盲目的信任:“对!
揍扁它们!”
沙坝摸索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找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嘿嘿,找到了!”
他猛地一抽蹄子!
哗啦!
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边缘有点锈迹的灰色金属桶,被他从背囊里拽了出来!
桶上用粗糙的手法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苹果标记。
“这是……”星光熠熠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桶,钢针鬃毛上的电弧减弱了,充满了困惑。
沙坝却得意地晃了晃那个沉重的桶,里面传出液体晃荡的沉闷声响。
“俺们甜苹果园祖传的秘方!”
他大声宣布,声音盖过了餐具的噪音,“专治各种黏糊糊、甩不掉的顽固污渍!
苹果树根熬煮提炼,窖藏三年以上——老陈醋!”
“醋?!”
苏蕊顶着那团沾了奶油、变得有点塌陷的棉花糖鬃毛,惊讶地张大了嘴。
沙坝可不管她们的惊讶。
他双臂肌肉贲张,稳稳地抱起那只沉重的醋桶,像捧着一个圣物。
他迈开沾满泥浆的蹄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那片餐具与奶油狂欢的中心地带!
“都给俺——让开点儿!”
他一声断喝,气势十足!
那群沉溺在奶油中的勺子叉子们似乎根本没听见,或者根本不在乎。
一把奶油刮刀还挑衅似的朝他甩了一滴粉红色的奶油。
沙坝也不废话。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力量凝聚于双臂,然后——双臂猛地一抡!
哗——————!!!
一大股深褐色、散发着极其浓烈刺鼻酸味的粘稠液体,如同一条奔腾咆哮的醋河,从桶口倾泻而出!
精准无比地浇在了那片己经被餐具们搅得天翻地覆的粉红色奶油污渍上!
也顺带浇淋了那群狂欢的金属餐具一身!
滋啦——!
一股浓郁的白烟瞬间腾起,伴随着一阵极其剧烈的、如同无数块滚烫石头被丢进冰水里发出的“嘶嘶”声!
那股浓烈的醋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奶油甜腻味、草药味和尘土味,霸道地充斥了整个空间,呛得苏蕊首咳嗽,连星光熠熠的钢针鬃毛都忍不住抖了抖。
奇迹发生了!
那片顽固的、黏糊糊的、引发一切混乱源头的粉红色奶油污渍,在接触到那霸道无比的老陈醋的瞬间,就像被阳光照射的晨雾,迅速地消融、分解、缩小!
颜色飞快地变淡!
而那几把沾满了醋液的勺子叉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融化的奶油里弹跳起来!
它们身上的魔法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疯狂的动作瞬间僵硬、停止。
叮当!
啷!
啪嗒!
失去了活力和目标,这些金属餐具纷纷坠落在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士兵,变成了一堆安静躺在醋液和融化奶油混合液体里的普通金属。
那刺耳的“叮叮当当”交响乐戛然而止。
整个魔药室,只剩下了醋液在残余奶油上继续发出的微弱“嘶嘶”声,以及那个细长瓶子被彻底掩埋前的最后一声微弱呜咽:哔……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星光熠熠低头看看地上那片迅速消失的污渍和躺平的餐具军团,又抬头看看那个抱着空醋桶、浑身泥浆、咧着嘴露出得意笑容的沙坝。
她身上滋滋作响的紫色钢针,慢慢地、一根一根地……软化、垂落了下来。
苏蕊小心翼翼地伸出蹄子,碰了碰自己那蓬被奶油和醋味双重侵袭的蓝色棉花糖……它变得湿漉漉、软塌塌,颜色也灰暗了不少,但至少……不再蓬松得像个随时会飞走的云朵了?
岩蹄努力想看看自己的面包蹄子怎么样了,但他只能看到金黄色的硬壳表面,似乎……也被溅上了几滴深褐色的醋?
没什么变化?
“搞定!”
沙坝响亮地拍了拍空醋桶的桶壁,发出“哐哐”两声,打破了沉默。
他环顾西周,看着一片狼藉的书山、弥漫的烟雾和灰尘、呆滞的三匹小马,还有地上那摊醋和融化奶油的混合液体,以及漂浮其中的一堆勺子叉子……他挠了挠自己满是泥巴的后脑勺,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然后看向星光熠熠,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问:“那个……星光老师?
接下来咱先收拾哪儿?
是先挖书,还是先捡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