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干渴、伤痛以及残留瘴气的毒性时刻折磨着他们。
但怀揣着巨宝,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不敢停下。
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低矮、杂乱建筑的轮廓,炊烟袅袅,隐约传来人声。
那是一座小镇,依着一座光秃秃的黑色石山而建,镇子外围简陋的木栅栏多有破损,几个穿着破烂皮甲、手持锈蚀刀剑的守卫无精打采地靠在门口。
镇门上方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大字:黑石镇。
一股混杂着汗臭、牲畜粪便和廉价麦酒的气味随风飘来,却让谭沣和石头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亲切感——这是人烟的气息。
“谭哥……有……有镇子……”石头声音沙哑,激动得几乎哭出来。
谭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却格外警惕。
“石头,听着,”他压低声音,语气严肃,“我们这东西,见不得光。
这么多元石,尤其是这种品质,露出去一点,我们都得死无全尸。”
石头猛地一颤,脸上的喜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那……那怎么办?”
“分开藏起来。
身上只留几块最小、品质相对最差的。”
谭沣迅速做出决定,目光扫过西周,找到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
两人手脚麻利地将大部分元石埋藏起来,只各自揣了三西块鹌鹑蛋大小、光泽稍内敛的元石在贴身最隐蔽处。
做完这一切,谭沣又抓起地上的泥灰,胡乱抹在自己和石头脸上、身上,让本就破烂的衣衫更显污秽不堪,看起来就像两个最潦倒、最常见的逃难矿奴。
“记住,我们只是从黑瘴矿坑逃出来的普通矿奴,偶然捡到了这几块小石头,想来换点吃的和治伤的药。”
谭沣叮嘱道,“多看,多听,少说话。”
石头紧张地点点头。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向镇门。
守卫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比乞丐还不如的模样,连盘问的兴趣都缺缺,不耐烦地挥挥手就放行了,显然对这种从矿坑逃出来的苦力见怪不怪。
一进入黑石镇,一股更加喧嚣、混乱、充满底层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狭窄泥泞,两侧是低矮的土坯房或木棚,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衣衫褴褛的居民、眼神凶悍的佣兵、行色匆匆的商人、还有更多像他们一样面黄肌瘦的苦力穿梭其间。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醉汉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这里秩序混乱,却也充斥着一种畸形的活力。
谭沣和石头缩在墙角,仔细观察着。
他们需要尽快将手中的元石脱手,换取生存最基本的物资——食物、清水、伤药,最好还能弄到两身不起眼的衣服。
“去哪换?”
石头小声问,眼神里满是茫然。
谭沣的目光扫过那些挂着杂货、药材招牌的铺面,最终落在街道尽头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半地下的窝棚,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清原色的破布,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模糊的骷髅头和一枚钱币的图案。
进出那里的人大多神色诡秘,脚步匆匆。
这种地方,往往做着最见不得光的生意,但也最守“规矩”——黑市的规矩。
“跟我来。”
谭沣拉起石头,低着头走向那个窝棚。
窝棚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和金属锈混合的怪味。
一个干瘦得像骷髅、眼睛却异常锐利的老头,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正用一块油布慢悠悠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听到动静,老头抬起眼皮,浑浊却精明的目光在谭沣和石头身上扫了一圈,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两个新面孔?
黑瘴矿坑逃出来的?
身上有什么破烂要出手?”
谭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谨慎地回头看了看窝棚入口,确认没人注意,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老先生,我们兄弟俩运气好,捡了点小玩意儿。”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块最小的元石,摊在手心。
老头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他擦拭匕首的动作停下,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一把抓过谭沣手中的元石,凑到眼前仔细观看,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这…这质地……”老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纯净度极高……几乎不含杂质……这绝不是黑瘴矿坑那种垃圾矿脉能产出的!
你们从哪弄来的?!”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而充满压迫感。
谭沣心脏狂跳,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就…就在矿坑外围捡的,可能是以前哪个倒霉鬼逃跑时掉下的……就这几块,真的!
我们只想换点吃的和伤药……”老头死死盯着谭沣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
谭沣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眼神里只有疲惫、恐惧和一点点对食物的渴望。
良久,老头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但疑虑并未完全散去。
他掂量着手中的元石,慢悠悠地说:“来历不明的东西……风险大啊。
罢了,看你们俩可怜,老头子我发发善心。
这种品质,按市面价,这种大小的一块,算你们十…不,十五个元气币吧。”
谭沣心里冷笑。
这老家伙真够黑!
虽然他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价值还不完全清楚,但感受着元石内那精纯澎湃的能量,就知道绝不止这个价。
这老头显然是想欺负他们不懂行又急于脱手。
他脸上露出犹豫和不舍:“才十五个?
老先生,这…这石头摸着就很不一样,能不能……再多点?
我们还要买药……”老头把眼一瞪:“嫌少?
拿去别家问问!
看谁敢收你们这来历不明的东西!”
话虽如此,他却把元石攥得紧紧的,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谭沣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争下去可能适得其反,只好装作无奈地叹口气:“……那好吧,就按您说的价。
我们这还有三块差不多的。”
他将另外两块小元石也拿了出来。
石头见状,也赶紧把自己藏着的三块掏出。
一共六块鹌鹑蛋大小的元石,放在老头的破桌子上,散发着莹莹微光。
老头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他强装镇定,快速将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丢给谭沣,然后一把将元石全部扫进桌子下的一个暗格里。
“九十元气币,拿好快滚!
记住,今天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们这些东西!”
谭沣接过钱袋,入手沉甸,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他拉起还在发愣的石头,迅速离开了这个令人压抑的黑市窝棚。
首到走出很远,混入嘈杂的人群,两人才感觉背后的那道锐利目光消失。
“谭哥,我们是不是卖亏了?”
石头小声问,有些肉疼。
“肯定亏了。”
谭沣低声道,“但没办法,我们急需钱,而且这东西来路不能深究。
九十元气币,够我们暂时安顿下来了。”
他捏了捏钱袋,感受着里面货币冰冷的触感。
这笔横财如同烫手的山芋,既带来了希望,也埋下了未知的危险。
那个黑市老头最后的眼神,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当务之急,是尽快购买必需品,治疗伤势,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
他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拉着石头,快步向镇上看起来最混乱、也最容易隐藏的廉价旅店区域走去。
未来的路依旧迷茫,但至少,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暂时爬回了生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