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诚突然停住,手指在胶片上点了点:“看这里——‘造纸厂会计沈志强挪用公款三百万,携款失踪’。”
胶片上的黑白照片里,沈志强穿着灰蓝色工装,戴副黑框眼镜,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怎么看都不像卷走三百万的亡命徒。
我盯着照片右下角的标注——“南瓜山火葬场附近发现其衣物”,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和江华案里的红嫁衣女人提到的名字,对上了。
“南瓜山……在蔡甸那边,早就荒了。”
江诚推了推眼镜,“听说十年前火葬场废弃后,就成了野坟堆。”
当天下午,我们开车往蔡甸走。
导航到“南瓜山”时,屏幕上只显示一片空白的山地,最后一段路是坑洼的泥路,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泥点在车窗上糊出斑驳的痕迹。
快到山脚时,一个穿蓑衣的老人突然从树后冒出来,手里的柴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光:“你们是来寻死的?”
我摇下车窗,老人的脸被斗笠遮了大半,只露出皱巴巴的下巴:“南瓜山的鬼火,专挑生人勾魂。
上个月有个城里来的摄影师,进去就没出来。”
江诚递了根烟过去,老人接了却没点,往地上一磕:“你们要找的火葬场,在山坳最里面。
进去后别碰焚尸炉,那炉子里的东西,烧了二十年还没化干净。”
我们谢过老人,沿着他指的小路往里走。
越靠近山坳,空气里的焦糊味越浓,像是有人在远处烧着什么东西。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空地,上千座无碑坟茔密密麻麻地挤着,中央那栋红砖建筑就是火葬场,墙面的白灰掉得七七八八,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凝固的血。
“这地方……也太瘆人了。”
我攥紧了手里的录音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江诚从背包里掏出无人机:“先飞进去看看。”
无人机刚升起两米,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啪”地摔在坟堆里,螺旋桨还在徒劳地转着。
我们跑过去捡,发现无人机的镜头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是半张烧焦的纸,纸上用黑笔写着“沈”字,边缘还在冒着细细的青烟。
“这是……”江诚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突然想起第一章里红嫁衣女人手里的银簪,还有档案室里沈志强的照片:“是沈志强!
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火葬场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着腐臭味涌出来。
我和江诚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摸出手机照明,一步步挪了进去。
主厅里积了厚厚的灰,地上散落着生锈的铁链和铁钩,墙上的标语“为人民服务”被烟熏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最里面的焚尸炉黑洞洞的,炉口边缘挂着块暗红色的布片,看着像女人的裙角。
“小心!”
江诚猛地拉住我,我差点踩到地上一截烧焦的手指骨,骨节间还套着枚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华”字——是江华的“华”!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刚想后退,焚尸炉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
我举起手机照过去,只见一个无头的女人从炉中缓缓站起,她的红裙子被烧得破破烂烂,手里攥着半张和无人机上一样的焦纸,纸上的“沈志强”三个字,被烧得只剩下最后一笔,却像只钩子,死死钉在人心里。
“跑!”
江诚拽着我就往外冲。
身后的铁链拖地声越来越近,我回头瞥见无头女人的裙角下,露出半截男人的小腿,小腿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和档案室里沈志强照片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我们连滚带爬地跑出火葬场,首到冲出南瓜山的范围,才敢停下来喘气。
江诚扶着膝盖,脸色惨白:“那东西……是沈志强和那个红裙女人?
他们怎么会缠在一起?”
我摸出兜里的焦纸碎片,边缘的焦黑处隐隐约约露出几个字,像是日期——“1995.10.17”。
“1995年10月17日,是沈志强失踪的日子。”
江诚翻着手机里的日历,“也是江华出生的日子。”
夜风突然变大,吹得山林沙沙作响。
我猛地想起档案室里那张商户合影,沈丽华手里的红嫁衣半成品上,绣着的不是牡丹,而是朵南瓜花。
“南瓜山……沈丽华……江华……”我喃喃自语,这几个名字像串起来的绳,越收越紧,“江诚,你觉不觉得,这不是巧合?”
江诚还没回答,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上是佳丽广场4楼的走廊,红嫁衣女人就站在江华饰品店的门口,手里举着半张焦纸,焦纸上的“沈志强”三个字,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还画着个指向南方的箭头——南瓜山的方向。
发送时间显示的是:1998年10月17日,晚上11点59分。
我看着手机屏幕,背后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
这封来自二十五年前的彩信,到底是谁发的?
而那个在南瓜山火葬场里,同时有着沈志强小腿和红裙女人躯干的怪物,又到底是什么?
夜色彻底吞没了南瓜山,只有远处的火葬场方向,偶尔闪过一点暗红色的光,像是有人在炉子里,又点燃了一次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