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发誓永远爱我的夫君就变了个样子。
男人不再对我百依百顺，整日对我冷言冷语。
攒够了失望，我终于明白，有些人的命运就是该落到泥里。
我一反常态，不哭不闹，大方祝福他们。
转头告诉系统：“我要回家。”
……“阿筝，我今日从你那边拿了些银两，等到过些时日我的俸禄发下来，我便还与你。”
沈筝抓着绣布的手掌一顿，转身看向正在低头收着摊的裴尘。
“做什么？”她蹙眉道：“那是我开绣坊的钱，你凭什么动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
“我说过我会还你。”
裴尘停下动作，理所应当地说，“婉儿无处可去，最近上京凶案频发，我想给她置办座更安全些的宅子。”
“那我呢？你怎么不给我也置座宅子？难道我便安全了吗？”沈筝红了眼，瞪着裴尘。
明明不想这样的，她明明是一个脾气很好很好的人，可一遇上和林若婉有关的事情，她的情绪便完全不受控制。
她陪他从一穷二白走至今日，卖刺绣供他读书，他上京赶考前明明保证过，等他回来，就让自己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夫人。
可自从裴尘认识了官家小姐林若婉以后，她便成了这世上最善妒的女子，在他口中，林若婉善良、美丽、坚强、可怜。
好似在裴尘心里，世上所有溢美之词都该送给这个人，而自己变得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他陪她去采花、去泛湖、去赏月，他怕她冷、怕她热，唯恐不能把林若婉捧在手心里。
沈筝悲哀地发现，在成亲第七年，裴尘不爱自己了。
她的丈夫，满心满眼都装满了另一个女人。
裴尘抬起脸，那双桃花眼里浸着淡淡的责怪，他那样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怎么越发计较了？”裴尘的眼神冷下来：“婉儿举目无亲，她是我恩师的遗孤，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如同生父，她对我来说便似我的妹妹，我帮她何错之有？你又为何紧抓不放？”沈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裴尘就这样将他的过错摘得干干净净，把所有问题都怪在了自己身上——是她小人之心，是她妒烈成性，是她把他和林若婉清清白白的关系想象得龌龊不堪，一切的一切，都怪她。
“恩师？妹妹？”沈筝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恩师应当是华安乡一个姓沈的私塾先生，他教你读书，养你成人，还把他的女儿嫁与你，你上京赶考的盘缠有一半是他卖了家中牛羊，另一半他的女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裴尘，我没记错吧？”她看着自己的丈夫。
裴尘恼怒转身，背对着她烦躁道：“好多年前的那点事情，你到底要拿它们要挟我到什么时候去？”“咚”地一声，木箱连带着沈筝的那些绣品被丢在板车上。
裴尘木着脸一甩袖袍，冷声道：“我好不容易来陪你一次，不想与你争吵，你冷静几天，等你想通了我再好好跟你解释！”沈筝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绯红的袍角消失在长安街的尽头。
那天晚上，裴尘没有回来。
沈筝一个人吃力地拉着摆摊的板车回到了裴府。
偌大的裴府没有一个下人来帮忙。
他们还是觉得这样粗鄙的山野村妇配不上惊才绝艳的裴大人。
裴大人这样的，合该与林若婉小姐那样名动京城的才女天生一对。
落魄书生进京赶考丢失盘缠，遇到官家小姐搭救，得官家小姐父亲青睐，高中探花。
后来小姐家逢巨变，探花郎收留落难小姐，一心为小姐父亲洗冤，最终理所应当地佳偶天成。
这是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才子佳人的戏本子。
只是这个书生多了一个糟糠妻，没有人爱看这样的故事。
沈筝脱了鞋，爬进被窝闭上眼，等待着日复一日的惩罚。
撕裂般的剧痛从脚底炸开，丝丝缕缕的电流从小腿慢慢爬上她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般，剧烈的疼痛在胸肺中炸开。
这是留在裴尘身边的代价。
七年前，沈筝还只是一个在大学水课上偷看小说的女大学生。
裴尘便是小说中爱而不得的悲情男二。
她轻抚书页，为他孤独终老爱而不得的悲惨结局而落泪，一朝穿书，系统问她要选择哪一位救赎时，她毫不犹豫选了裴尘。
彼时的裴尘，是沈家院墙外一间破茅屋的主人，裴家人口凋零，就只剩下裴尘这么一个十五岁的病秧子。
他本该病死在那个冬天。
可一只竹蜻蜓带着命运急转而下的风，一头扎进了裴尘的窗中，跌在了他的床头。
少年抬起虚弱的睫，正巧撞上窗外那双明亮的眼睛。
沈筝拥着一件雪白的大氅，脑袋上的珠花当啷作响，险些晃疼了裴尘的眼。
她朝裴尘伸出了手，这双手一牵便是七年。
时间太久，久到她都忘了裴尘有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主角。
直到之后裴尘一次次在她和林若婉之间选择了林若婉，她这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有多天真。
大汗淋漓的痛意中，那截短烛燃到了天明。
“你后悔了吗？”幽幽的机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
沈筝猛地睁开眼睛：“系统？”“沈筝，我早就说过，他是故事中的人物，就算你强行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让他爱上你，他遇到原女主后还是会走向原女主的。”
“这是主角的游戏，配角抢不到戏的。”
沈筝低垂着眼：“是我错了。”
“要回家吗？”机械的电子音居然带上了一丝调笑，“或许现实里，有一直在等你的人。”
“可以回家吗？”沈筝的双手捂住了面孔，泪水从指缝溢出。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想念爸爸妈妈，想念哥哥，想念大学寝室里吵吵闹闹的室友。
“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