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嫁惊魂
阿拂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婚床上,大红盖头遮蔽了她的视线。
这是她第三次穿上嫁衣,指尖因用力交握而泛出苍白。
第一次,是城西豆腐李家的独子,定亲三日后,淹死在了从未失足过的浅水渠里。
第二次,是邻村最有经验的张猎户,聘礼刚下,上山便再没回来,找到时只剩碎骨和撕烂的衣裳。
眼下是第三次。
赵家的小儿子,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刚碰到她的指尖,就首挺挺倒了下去,瞪着眼,没了气息。
"妖女……克夫的妖女!
"门外,赵家老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阿拂慢慢抬起手,自己掀开那方沉重的盖头。
烛光刺眼。
她看着地上那片被匆忙遮盖、却仍渗出暗红痕迹的地面。
预言。
从她及笄那年,村口疯癫的老卦婆拽着她的衣袖嘶喊"克夫!
刑克六亲!
孤星照命!
"开始,这三个字就如跗骨之蛆。
她没哭。
眼泪早在第一次被退婚、父母羞愤病逝、族人将她视为不祥逐出家门时流干了。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台上还放着寓意圆满的枣生桂子,和一把她用来修剪灯芯的银匕首。
匕首很短,鞘上镶着颗劣质的淡水珠,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
她拔出匕首。
冷光湛湛,映出她一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
身上的嫁衣红得灼目,像泼洒开的血。
她一件件脱下来,扔在地上,盖住了那片暗红。
里面是素白的里衣,像丧服。
握紧匕首,她推开新房门。
外面守着的婆子丫鬟像见鬼一样惊叫着退开。
白事的灯笼己经仓促挂起,惨白的光在夜风里摇晃,照着还未撤下的红绸。
她赤着脚,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走向城东的婚姻神庙。
夜浓如墨,山阶覆着湿滑的青苔。
林间风声呜咽,夜枭怪笑。
她一步步向上走,白裙曳地,像个去索命的幽魂。
神庙门庭冷落。
殿内,只一盏长明灯摇曳。
婚姻之神的石像悲悯垂目,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阿拂站定在神像前。
灯火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她看着那双重叠了无数祈愿、却从未瞥过她一眼的石头眼睛。
然后,她猛地踏上神坛,冰冷的石屑沾污了她的赤足。
她一手抓住神像冰冷的手臂稳住身子,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扬起——"铛!
"银亮的匕首尖端,死死抵在了石像咽喉的位置。
"三次了。
"她盯着石像空洞的眼眸,声音干涩,"我受够了。
"手腕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匕首的尖在石头上刮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听着,"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要么,给我一个丈夫。
一个命硬到一辈子都死不了的丈夫。
""要么——"她眼底骤然翻涌起近乎疯狂的赤红,"我今日就弑了你这无用的神!
我自己来坐这个位置!
"声音落下,神殿陷入死寂。
"咔。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就在匕首尖端抵着的、神像的咽喉处,一道细小的裂缝骤然出现。
阿拂瞳孔骤缩。
"咔咔咔——"裂缝急速蔓延,像一张突然织开的蛛网,瞬间布满了整个石像!
碎小的石屑簌簌而下,迸射出耀眼的金白色光芒!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石手,温度陡然变化!
变成了温热的、柔软的、属于活物的肌肤之感!
阿拂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灰扑扑的石像。
一个身着月白神袍的男子抓着她持刀的手腕,懒洋洋地倚在崩裂的神像残骸中。
墨发未束,肤光胜雪,一双含情的眼半眯着,带着刚被吵醒的惺忪,眼尾一颗小痣,平添风流。
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看向还抵在他喉间的匕首,以及震惊僵住的阿拂。
眸光流转,掠过她苍白的脸、赤红的眼、素白如丧服的里衣。
他非但没怒,反而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感兴趣、又玩味十足的弧度。
"世上哪有什么真正不死的神或人……"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最好的琴弦拨动,"不过……""如果你实在想要——"他俯身凑近,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耳廓,"你看我亲自来试试,怎么样?
""看看你究竟……"他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唇上,"克不克得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