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温暖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沉重地压在她的胸口。
沈牧那句话——“全是假的？”
——如同余震，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砸得她神魂欲裂。
她看着他。
看着他苍白的脸，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碎裂的光像是玻璃渣，也刺进了她心里某个从未被触及的角落。
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窜起，让她几乎想要蜷缩起来。
但二十年谎言生涯锤炼出的本能，在那瞬间接管了失控的局面。
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那嘲讽的、近乎疯狂的笑意被强行压下，换上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愕、受伤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的神情。
这表情她演练过无数次，用来应对最棘手的质疑，此刻施展出来，依旧行云流水。
“牧哥……你……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被他的质问伤到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谎言积分：0（系统面板冰冷地提示，毫无波动。
）没有积分入账。
这句话，系统判定为……真？
或者说，这句试图掩饰的、带着表演性质的话，在沈牧那震耳欲聋的真心面前，苍白得甚至不配被定义为“谎言”？
沈牧只是看着她，眼眶更红了，嘴唇紧抿，像是在竭力抑制着什么。
他没有说话，但那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
他听到了她之前那句对系统说的“负无穷”。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开始蔓延，比积分清零更让她窒息。
她习惯了掌控，尤其是掌控沈牧的情绪。
可现在，脱轨了。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他放在桌上的手，这是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表示亲昵和安抚的动作。
沈牧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了回去，避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也彻底击碎了她试图挽回局面的侥幸。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椅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再看她，只是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单我买了。
我先走了。”
他没有等她回应，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餐厅。
林薇独自坐在那里，伸出的手还僵在原处。
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映在她骤然空洞的瞳孔里，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周围的一切声音重新涌入耳中——刀叉声、谈笑声、钢琴曲——却变得无比嘈杂刺耳，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猛地收回手，指尖冰凉。
当前积分：0那幽蓝色的面板固执地悬浮着，零蛋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清零？
不只是积分。
她过去用谎言精心构筑起来的一切，与沈牧之间那层看似坚固无比实则脆弱不堪的关系，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积分的蒸发而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却发现连呼吸都带着一种陌生的钝痛。
不行。
不能就这样结束。
积分可以再赚，系统一定还有漏洞，就像以前一样。
她努力凝聚心神，试图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脑中勾兑一句无关痛痒的、能赚点基础分的谎话，哪怕只是对自己说。
“我没事。”
她在心里默念。
谎言积分：0（系统毫无反应。
）“我能搞定。”
谎言积分：0“我根本不在乎他。”
警告！
检测到宿主意图进行高能量级谎言！
风险极高！
不予计分！
系统面板第一次弹出了带有警示意味的红字。
林薇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连自欺欺人……都不行了吗？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沈牧消失的方向，城市巨大的霓虹招牌闪烁不定，像一个扭曲而虚假的笑容。
这座由谎言堆砌而成的华丽大厦，从地基开始，塌了。
而她，正站在一片废墟的中央。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