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盘坐于那简陋的阵势中央，指尖捻着一些墨绿色的粉末——那是他将那些剥落的、干枯的青苔以微薄灵力小心研磨所得。
粉末粗糙，却隐隐带着一丝石碑独有的苍凉气息。
他屏息凝神，以指为笔，蘸着粉末，开始在那原本歪歪扭扭的石刻线条上，进行第二次勾勒。
这一次，顺畅了许多。
脑海中那浩瀚的传承如同最博学的老师，指引着他每一笔的落点、每一划的深浅。
粉末融入石刻的瞬间，那些原本死板的线条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微弱的灵性，隐隐泛起一层难以察觉的幽光。
当最后一道粉末痕迹完成，整个简陋阵势轻轻一震。
嗡——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仿佛琴弦被拨动。
平台上散乱的灵气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过，不再狂躁地涌向他，而是变得温顺、均匀，如同薄雾般弥漫在整个平台，缓缓滋养着阵中的一切，包括凌宸，也包括他身后的石碑。
从外界感知，此地的灵气非但没有异常汇聚，反而比后山其他地方更显沉寂、枯败。
《小诸天云禁》的雏形，成了！
虽然依旧简陋得可怜，远达不到“诸天”的万分之一威能，但足以完美遮掩他平日修炼的动静，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汇聚、温养这片小天地的灵气，形成一种内丰外啬的假象。
凌宸长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角的细汗，眼中难掩喜色。
实践传承知识带来的成就感，远胜于枯坐空想。
他再次闭目，运转《基础吐纳篇》。
这一次，灵气涌入的速度虽依旧迅猛，却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洪流，而是化为一道绵长而精纯的溪流，源源不断，更易炼化，对经脉的负担也减轻了大半。
修炼事半功倍。
日子便在这样枯燥而充实的循环中悄然流逝。
刻画阵法，修炼，饿了便嚼几口硬邦邦的辟谷丹（执法弟子每月会送来一次，丢下就走，仿佛怕沾染晦气），渴了便饮岩壁上渗出的清泉。
每隔几日，总会有执法弟子不情不愿地前来“巡查”。
有时是王昊，脸色阴沉，远远望一眼便走；更多的是那个李锐，每每前来，必定嘟囔抱怨，或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凌宸一番，有时甚至会故意踢一块石子过来，见凌宸毫无反应，才嗤笑着离开。
凌宸始终如一。
或盘坐“发呆”，或对着石碑“喃喃自语”，偶尔还会状若疯癫地在地上胡乱刻画——那是在练习更复杂的阵纹。
他成功地将“受***过度，行为失常”的印象，牢牢刻在了这些监视者的脑子里。
这一日，凌宸正尝试引动石碑散发的那丝古老意蕴来辅助淬炼灵力，山下却隐隐传来喧嚣之声，似乎有不少人正朝后山而来。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散去周身道韵，恢复到那副枯坐茫然的模样。
很快，十几道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
为首的并非执法弟子，而是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倨傲的年轻男子，修为约在炼气六层左右。
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衣着光鲜、嘻嘻哈哈的跟班。
凌宸认得他，赵虎，内门某位权势长老的远亲侄子，仗着身份在外门作威作福，原主过去没少受他们这伙人的欺辱。
“哟呵！
这不是咱们玄天宗大名鼎鼎的凌宸凌师兄吗？
怎么跑这鬼地方面壁思过来了？”
赵虎声音夸张，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一步步走上平台。
他身后的跟班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赵师兄，您消息落后了！
凌师兄这是顶撞了戒律长老，被重罚了！”
“三个月？
啧啧，在这地方待三个月，怕是出来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我看他现在就己经不太正常了，你看他那样儿，哈哈！”
赵虎走到凌宸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神轻蔑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他抬脚，看似随意地踢向凌宸身前那些刻画在地上的阵纹。
凌宸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体内灵力几乎要下意识涌动，却又被他死死压下。
此刻冲突，暴露实力，前功尽弃。
就在赵虎的脚即将落下时，旁边一个跟班连忙拉住他，低声道：“赵师兄，算了算了，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
执法殿的人说了，这小子这儿有点问题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碰他别脏了您的脚，而且这地方邪门，听说灵气都没了，待久了晦气！”
赵虎动作一顿，嫌恶地收回脚，仿佛真的怕沾染晦气。
他嗤笑一声：“也是，一个废物加疯子，确实不值当。”
他没了兴致，目光扫过那布满青苔残迹的无字石碑，更是撇嘴：“对着这么块破石头能悟出个屁！
宗门真是浪费地方。”
他转而看向身后的跟班们，声音提高了些，仿佛故意要说给谁听：“走了走了，真是无趣！
赶紧回去准备大比才是正事！
听说这次奖励丰厚，前十不但有极品凝气丹，还能进‘藏法阁’二层挑选一门法术！”
“是啊是啊，听说林凡师兄这次闭关出来，恐怕要首冲炼气八层了！
冠军非他莫属！”
“林凡师兄才是真正的天才，不像某些废物，只会顶撞长老，自毁前程…”一群人喧哗着，如同来时一样，簇拥着赵虎，嬉笑嘲弄着远去。
自始至终，凌宸都如同泥塑木雕，毫无反应。
首到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山下，凌宸才缓缓抬起头，眼眸深处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波澜。
疯子的伪装，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低头，看着地上险些被破坏的阵纹，指尖轻轻拂过。
外门大比…极品凝气丹…藏法阁二层…林凡…外界的信息，终于透过这层“疯狂”的壁垒，传递了进来。
他重新闭上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炼气八层么？
他再次伸手，触摸着身后冰凉而神秘的碑体。
那浩瀚如星的传承光海，似乎微微荡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