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鼎纹初显，炼血噬魂惊四座
但演武场上弥漫的死寂，却比之前的暴雨更加沉重粘稠。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污，在青石板的缝隙里蜿蜒流淌，汇聚成一道道刺目的猩红小溪。
林玄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体内那股因混沌鼎爆发而瞬间充盈的磅礴力量正在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经脉被过度撑开的、撕裂般的剧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练气五重天的境界并未跌落，但根基却有些虚浮不稳。
强行催动混沌鼎的力量，代价巨大。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拳锋上残留的血迹在雨水中迅速变淡，但皮肤之下，几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灰色纹路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寒铁，再次钉在云霓裳身上。
此刻的云岚宗圣女，月白锦袍下摆沾染着点点猩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妖异梅花，刺眼无比。
她那张万年冰封般的绝美脸庞上，震怒如同风暴般酝酿，眼中的忌惮迅速被一种被蝼蚁冒犯的、更高层次的冰冷杀意所取代。
“好……很好！”
云霓裳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棱，带着刺骨的杀机，“区区下界贱种，竟藏有如此妖邪之物！
竟敢伤我云岚宗护卫！”
她的目光扫过演武场边缘石柱下，那个右臂齐肩消失、胸膛塌陷、生死不知的护卫，又落在林玄脚边那具被洞穿胸膛、双臂化为齑粉的残尸上，一股滔天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她维持的冰冷表象。
两名筑基中期的护卫，在云岚宗虽非顶尖，却也是中坚力量，竟在顷刻间一死一废！
这损失，这耻辱，皆因眼前这个本该成为废物的少年！
“此等邪物，留之必成大患！”
云霓裳眼中寒光暴涨，玉手抬起，指尖有璀璨的灵力光华开始凝聚，一股远比之前两名护卫强大十倍、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整个演武场！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雨水在她身周数尺之外就被无形的力量蒸发、排开！
金丹！
这是金丹期修士的威压！
哪怕只是初入金丹的门槛，也绝非练气境能够抗衡！
林震岳等林家高层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在这股威压之下，他们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们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小姐息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霓裳身后仅存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沉声开口。
他一步踏出，看似平淡无奇，却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云霓裳与林玄之间，一股同样浑厚、但更加内敛沉稳的气息悄然弥漫，如同磐石般抵御住了云霓裳散逸的狂暴威压，让林震岳等人压力骤减。
这老者，正是云霓裳此行的护道者——云岚宗外门长老，云鹤！
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丹中期强者！
“鹤老？”
云霓裳眉头紧锁，指尖光华并未散去，语气冰冷带着质问。
云鹤浑浊的老眼深深看了一眼林玄，尤其是在他心口位置停顿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与凝重。
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充满告诫：“小姐，此子体内之物，气息古老混沌，绝非寻常。
强行出手，恐生不测。
况且，今日之事，己逾宗门所允范围。
至尊骨己得，不宜在此地多生枝节，以免节外生枝，引来不必要的目光。”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却让云霓裳的怒意微微一滞。
她不是蠢人，方才那混沌鼎爆发的恐怖威能，连她都感到心悸。
云鹤的提醒，让她强行压下了立刻抹杀林玄的冲动。
更重要的是，云鹤提到了“引来不必要的目光”——这小小的青云城，或许不值得在意，但那混沌鼎的气息……难保不会被某些遥远的存在感知到！
“哼！”
云霓裳冷哼一声，指尖光华终究没有射出。
她收回手，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再次扫过林玄那张布满血污却眼神倔强的脸，声音如同宣判：“三年？
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配妄言三年？”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致轻蔑的弧度，如同在看一只妄图撼树的蚍蜉：“蝼蚁终究是蝼蚁。
今日留你残命，不过是让你这卑贱之躯，亲眼看着你引以为傲的林家，如何在绝望中挣扎、覆灭！
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林家人的心脏！
林震岳身体晃了晃，脸色灰败。
云霓裳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看一眼这污浊之地都脏了她的眼。
她玉手轻挥，一道柔和的灵力卷起地上那昏迷不醒的断臂护卫：“带上他，走！”
“小姐，那王蛮的尸体……”另一名护卫低声道。
“废物！”
云霓裳看都没看那具残尸，“留在这里，喂狗！”
月白色的身影在灵力包裹下，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铅灰色的雨幕深处。
云鹤长老深深看了一眼林玄，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也化作流光紧随而去。
压抑的气氛并未随着云霓裳的离开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演武场上，只剩下暴雨冲刷尸体的声音，以及林家众人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林玄的身体晃了晃，强行催动混沌鼎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钢针在体内攒刺，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倒下。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狼藉的演武场，扫过那具残破的护卫尸体，扫过族人们惊惧、茫然、绝望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父亲林震岳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面容上。
“玄儿……”林震岳声音嘶哑，快步上前，想要搀扶。
“父亲，我没事。”
林玄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具云岚宗护卫的残尸。
他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林玄在尸体旁蹲了下来。
雨水混着血水浸湿了他的裤脚。
他看着那空洞的胸膛和消失的双臂，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就在这时，他心口位置，那点刚刚沉寂下去的灰色微芒，再次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贪婪的吸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然探出，缠绕向地上的尸体！
林玄浑身一震！
一股源自混沌鼎的本能渴望，瞬间冲击着他的意识——吞噬！
炼化！
他猛地闭上眼，强行压制住这股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冲动。
混沌鼎在渴望这具尸体残留的精血和灵力！
这发现让他心头剧震，同时也升起一丝明悟：这或许就是混沌鼎快速恢复力量、甚至助他成长的途径！
但这手段……太过邪异！
光天化日之下，在族人面前吞噬尸体？
他不敢想象那后果！
就在他强行压制之际，异变再生！
那具残尸的眉心处，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雨幕融为一体的半透明虚影，挣扎着、扭曲着想要脱离尸体，仿佛要随风飘散——那是死者残存的一缕微弱残魂！
心口的灰色微芒猛地一跳！
这一次，那股吸力不再针对血肉，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那缕即将消散的残魂！
一股远比之前吞噬至尊骨碎片时更加隐晦、更加霸道、仿佛首指灵魂本源的吞噬之力骤然爆发！
“嘶——”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水汽蒸发。
那缕残魂虚影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强行从尸骸眉心扯出，化作一道极其细微的灰白色气流，瞬间没入林玄的心口！
一股冰冷、混乱、夹杂着死亡前巨大恐惧和怨毒的碎片化信息流，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林玄的识海！
“啊！”
林玄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首跳！
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无数杂乱的画面、声音碎片在他脑中疯狂闪现：云岚宗山门的宏伟一角、某个阴森殿宇的模糊景象、护卫临死前对云霓裳的敬畏与恐惧、还有对林玄那刻骨铭心的怨毒诅咒……更重要的，是关于这个护卫的零碎信息——王蛮，云岚宗外门弟子，筑基中期，擅长《破风刀诀》……这股灵魂层面的冲击，比肉体上的痛苦更甚百倍！
林玄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透的衣衫，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当场崩溃。
“玄儿！
你怎么了？”
林震岳大惊失色，以为儿子伤势爆发，急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家众人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和恐惧。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林玄吞噬那缕残魂的瞬间，他右手手背上，几道极其黯淡、如同古老刺青般的灰色鼎纹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
“没……没事……”林玄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混乱信息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残留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混沌异色和冰冷杀意，看得林震岳心头一凛。
“父亲，”林玄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清理掉这具尸体。
今日之事，***！
任何人不得外泄半句！
违令者……族规处置！”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族人，那眼神中的寒意和刚刚浴血反杀的煞气，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纷纷低头应是。
“还有，”林玄的目光最后落在林震岳脸上，一字一句道，“开启家族秘库！
所有资源，优先供给于我！
我需要……立刻闭关！”
林震岳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燃烧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冰冷，心头剧痛，却也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希望。
他重重点头：“好！
为父这就去办！”
林玄不再多言，挣脱父亲的搀扶，拖着疲惫欲死、剧痛缠身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却坚定地朝着自己居住的小院方向走去。
每一步踏在湿冷的石板上，都留下一个混合着血水与雨水的脚印。
他的背影在迷蒙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像一柄刚刚出鞘、染血的利剑，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破釜沉舟的惨烈气势。
回到那间简陋却熟悉的房间，林玄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和灵魂层面的冲击而剧烈颤抖着，牙齿咬得嘴唇再次渗出血丝。
“云霓裳……云岚宗……”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恨意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心口那点灰色微芒再次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明亮！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传来，目标赫然是他体内残存的气血之力！
“该死！”
林玄心中一惊，这鼎要吞噬他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
然而，那股吸力异常霸道。
丝丝缕缕精纯的气血被强行剥离，没入混沌微芒之中。
剧痛再次加剧！
林玄眼前一黑，意识几乎沉沦。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心口灰芒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吞噬王蛮残魂时精纯、温和百倍的能量流，如同汩汩清泉，反哺而出，迅速流向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受损严重的身体！
这股能量带着奇异的生机，所过之处，撕裂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开始缓慢地修复、愈合。
那因强行爆发而虚浮不稳的练气五重天境界，在这股精纯能量的滋养下，竟隐隐有稳固夯实、甚至向六重天门槛触摸的迹象！
更奇妙的是，脑海中那因吞噬残魂而混乱刺痛的感觉，在这股清流般的能量冲刷下，也迅速平复下来。
吞噬自身气血，反哺精纯能量修复己身？
甚至还能炼化灵魂碎片，稳固精神？
林玄在剧痛与修复的奇异交织中，意识沉浮。
就在这半昏半醒的混沌边缘，一个极其模糊、极其古老、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意念碎片，突兀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带着一丝初生的懵懂与好奇：血……魂……炼……补……饿……林玄的意识猛地一沉，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昏死过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心口那点灰色微芒，如同呼吸般，在少年的胸膛上，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手背上，那几道黯淡的灰色鼎纹，悄然浮现，勾勒出一尊模糊古鼎的轮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