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接受着全场的祝福。 而我，
这个名义上的顾太太，只是他用来应付家族的背景板。 守活寡的第三年，
我已经习惯了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呼吸沉默。 直到那个夜晚，
我那位永远高贵、永远疏离的婆婆，轻轻走到我身边。 她没有看我，
目光落在远处那对璧人身上，声音冷清得像月光： “这豪门太太的戏，我演了三十年，
你演了三年，还没腻吗？” 我愕然转头。 她终于看向我，
眼底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嘲弄： “不想演了的话，就跟我走。” “不是逃离，
是去掀了他们的戏台。” “敢吗？
”1 结婚三周年纪念晚宴的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睛发涩。
我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礼服，站在大厅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像一件被遗忘的摆设。
我的丈夫顾衍之，正搂着他那位被称为“真爱”的周雨晴小姐，
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此起彼伏的祝福。他甚至不用瞥我一眼，我知道，
他大概又忘了我的名字，只记得我是“顾太太”，一个方便他应付家族、维持体面的符号。
守活寡的第三年，心口那点最初的刺痛，早已被漫长的麻木取代。
我甚至能对着周雨晴投来的、那带着怜悯和胜利意味的微笑，
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温顺的弧度。 宴席终于散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脸颊因为维持太久假笑而有些僵硬。回到那间大得空旷、冷得像博物馆的卧室，
我对着梳妆镜，一点点卸去精致的妆容，
露出底下那张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苍白而枯寂的脸。 就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首饰，
准备将它们摘下的瞬间，敲门声轻轻响起。 很克制，两下。 这个家里，
会用这种节奏敲我门的，只有一个人。 我愣了一下，压下心底一丝微末的诧异，
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我的婆婆，沈清漪女士。
她依旧穿着晚宴上的那身墨绿色旗袍，身姿挺拔，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三年了，
她和我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每一次都是例行公事般的冷淡吩咐。 此刻，
她平静的目光越过我，扫视了一眼我身后这间华丽却毫无生气的房间，然后，落回到我脸上。
没有寒暄，没有安慰，她开口，声音像浸透了月凉的玉石。 “这样的日子，
看着他和别人恩爱白头，你还想过多久？”2 我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地钉在了原地，
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几乎怀疑自己因为疲惫产生了幻听。 她说什么？ 这位顾家最高贵、最体面的女主人，
我的婆婆，在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堪称公开处刑的周年宴后，来到我的房间，
问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门把手，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为什么？ 您可是顾家的夫人，是顾衍之的母亲啊。
您不应该来训诫我要大度、要体谅、要维护顾家的颜面吗？
巨大的困惑和本能的警惕让我僵在原地，
所有准备好的、用来应付各种局面的温顺面具全都碎裂了，露出底下最真实的茫然和无措。
她似乎看穿了我所有的心理活动，极淡地、几乎看不出来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里带着一丝清晰的嘲弄。 “顾夫人？”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像在品味一个多么可笑的词汇，“一个被冠以夫姓、用了三十年的头衔罢了。
”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身上清冷的香水味淡淡飘来。她没有进屋，只是压低了声音，
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不是在救你，苏晚。”她的目光锐利起来，
“我是在找一个合伙人。” “我观察你三年了。你足够隐忍，心思也够细，最重要的是，
你眼里那点还没完全死透的东西，我认得。” 她顿了顿，抛出了我从未想过的选项。
“你甘心一辈子，就只当这个看不见的‘顾太太’吗？”3 合伙人？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看着她，
试图从她精致得一丝不苟的妆容里找出任何一丝玩笑或者试探的痕迹。但没有。
她的眼神平静而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规划好的商业计划。
她甚至……观察了我三年？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却又奇异地混合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我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的婆婆。
我只知道她是顾氏集团创始人之一，在顾衍之父亲去世后便渐渐退居二线，
成了人人尊敬的“老封君”，优雅，却仿佛失去了锋芒。 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沈清漪，
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 “为什么是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因为你够年轻，
有我不想浪费的设计天赋——别以为你藏起来的那几本 sketchbook 我没看见。
”她语气平淡，却让我心头猛地一跳。“也因为，你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
呼吸着同样令人作呕的、名为‘体面’的空气。”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有钱，有人脉，
有他们顾家都不知道的、足够我们启动的资源。但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一个能站在台前、代表‘新’的人。你有才华，有被他们忽视和践踏的过去，
这是最好的故事。” 她顿了顿，抛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我们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扮演他们分配给我们的角色，直到彻底枯萎。或者……” “……或者什么？
”我听见自己问，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或者，我们联手，拿走我们应得的东西，
然后离开这里，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堡’。”她直视着我的眼睛，“你敢吗？
” 敢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不再是我的婆婆，而像一个从漫长沉睡中苏醒的猎手。
空气凝固了。走廊尽头传来管家细微的脚步声。 她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几秒后，我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门把手，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进来说吧，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沈女士。”7 那晚之后，
顾衍之似乎被我那句“过时”噎得不轻，竟破天荒地没再打电话来催我去给周雨晴“帮忙”。
我和婆婆沈清漪，像两只悄悄筑巢的雨燕，利用这短暂的平静，飞速地衔来枝叶泥浆，
构建我们未来的栖身之所。
“醒筑”的工作室地址最终定在城北一个由老厂房改造的创意园。婆婆亲自去看的，
发来的照片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虬劲的老树，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在粗糙的原木地板上，
空气里仿佛都跳动着自由的味道。 “租金不菲，但值得。”她的信息言简意赅，
“这里将来会是地标，而不是顾家那种藏在深山的、见不得光的笼子。
” 我摸着屏幕上那片阳光，心脏酸酸胀胀地发烫。
搬离顾家庄园的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婆婆动用了一些我不知其深浅的旧关系，
悄无声息地就将我们的一些重要物品分批运了出去。她冷静得像个经验丰富的特工，
每一步都计算得精准无误。 “这些年来，我学会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永远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而且，不能让他们察觉。”一次深夜密谈，
她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语气里是经年累月沉淀下的凉薄，“感情会背叛你，婚姻会束缚你，
但握在手里的资源和钱，不会。” 我听着，默默点头。
那些曾经困住我的、关于爱与不爱的迷思，在她锋利如刀的现实主义面前，
像阳光下的薄雾般迅速消散。 我需要学习的太多。婆婆扔给我一大堆行业报告和人物资料，
我像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着水分。偶尔遇到难题，咬着笔杆皱眉时，
她会淡淡点播一两句，往往一针见血。 我们的交流大多围绕公事，高效、冷静。但偶尔，
在我对着一个设计细节纠结不下时，她会突然开口：“腰线那里，再收窄零点三公分试试。
” 我惊讶抬头。 她并不看我，只是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中的财经杂志：“我年轻时，
也做过几年服装。” 我这才恍然想起，顾氏集团起家的第一桶金，
似乎就来自婆婆当年一手创立的那个短暂却惊艳过的时装品牌。只是后来，它并入了顾氏，
而她的名字，也渐渐只和“董事长夫人”联系在一起。 那一刻，
我看着她低垂的、依旧精致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敬佩。
她不是在找一个合伙人。 她是在找一个传承者，一个能帮她完成当年未竟梦想的，
同行者。8 周雨晴的工作室还是开起来了，声势浩大。 顾衍之为了捧她，
砸重金请了媒体造势，话题买得飞起，
通稿里满是“天才设计师”、“独立女性楷模”的溢美之词。 我刷着手机，
看着照片里依偎在顾衍之身边、笑靥如花的周雨晴，心里平静无波。 婆婆坐在我对面，
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头也没抬：“虚假的繁荣撑不了太久。没有真本事，
那些堆砌出来的光环，风一吹就散。” 她语气平淡，像在评论天气。 果然，没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