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雪重生一幽冥归来胸口残留着冰碴子扎进血肉的剧痛,
呼吸里还裹挟着前世那个绝望雪夜的彻骨寒意。谢云深猛地睁开眼,
黑眸中先是闪过一片茫然,随即被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所取代。
他不是应该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眼睁睁看着那张被他视作一切的容颜,
被另一个男人的阴影覆盖,最终在绝望中饮下那杯穿肠毒酒吗?
“嗬……嗬……”他想发出声音,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溢出几缕破碎的气音。
宿命的轮回?这个荒谬却又带着一丝微光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在他混沌的意识中激起涟漪。他尝试着动弹手指,却发现四肢百骸像是灌满了铅,
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眼皮也如同被万钧巨石压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透过锦缎的缝隙透进来,有些刺眼。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
是头顶那片熟悉的、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云锦帐顶——那是靖王府主君正院的规制,
是他谢云深曾经耗费了无数心血,甚至不惜牺牲尊严去精心布置的“家”。不是阴曹地府,
没有黑白无常,更没有那碗冰冷的鸩酒。他……活着?这个认知如同惊雷,
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响。谢云深猛地想坐起身,动作却牵扯到了胸口,
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并非前世雪夜那身单薄的囚衣,
而是柔软舒适的寝衣。身体虽然虚弱,却没有中毒后的那种濒死感。窗外传来隐约的梆子声,
伴随着巡夜侍卫低沉的呼喝,是三更天了。枕畔空冷一片。
容衍……已经大半个月不曾踏足这里了。是了,成亲第三年,
正是他谢云深爱得最痴狂也最卑微,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奉上,
换来的却是对方日益加深的嫌恶与不耐烦的时候。容衍早已移情别恋,
宠爱上了那位新得势的幕僚——那个姓柳的,温文尔雅,善解人意,
与他的刚硬孤僻形成了鲜明对比。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带着尖锐的痛楚,
瞬间将他淹没。那个雪夜,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将整个京城都染成了一片素白。
他跪在容衍书房外的青石板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寒气顺着脊椎骨一点点往上钻,
冻得他浑身发抖。雪花落在他发间、肩上,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固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期盼着里面的人能看自己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他怀里揣着刚做好的、容衍素来爱吃的桂花糕,用保温的食盒小心翼翼地装着,
想着等他心软了,便递上去,或许……或许就能挽回些什么。书房里暖烛通明,
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是一个清越温和的男声,带着笑意,
与容衍平日里冷硬的嗓音截然不同。那是柳公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雪越下越大,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那扇门,终于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容衍那张俊美却冷峻的脸,他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而在他身旁,
柳公子扶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目光扫过狼狈跪在雪地里的他时,
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王爷,这人……”柳公子的声音很轻,带着疑问。
容衍的目光落在谢云深身上,那眼神,冰冷、厌恶,像是在看一块沾染了污秽的抹布,
没有丝毫温度。“谢云深,”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锥,一字一句地刺入谢云深的心脏,
“你就这般下贱?为了见本王一面,连尊严都不顾了?”谢云深嘴唇哆嗦着,想辩解,
想说自己只是担心他,想把怀里的桂花糕递上去。可容衍根本不给他机会。“休书明日送到,
”容衍厌恶地别开脸,语气决绝,“别再来污本王的眼。至于这府里的东西,
你一样也别想带走,念在你跟了我几年的份上,本王会施舍你一笔银子,
足够你去江南做个富家翁了。”“不……王爷,我不是……”谢云深慌乱地摇头,
想要否认自己的卑微,想要乞求他的原谅。“够了!”容衍厉声打断他,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烦,“本王乏了,送客!”两个粗壮的侍卫上前,
架起早已冻得浑身僵硬、意识模糊的谢云深,将他拖离了那个让他心碎的地方。
回到那间同样冰冷空荡的侧院,他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怀里的桂花糕早已被雪水浸湿,
散发着甜腻而腐败的气息。他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咸涩苦楚。原来,
这就是他掏心掏肺换来的结局。原来,所有的深情,在对方眼中,不过是笑话一场。原来,
他谢云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自取其辱的笑话。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有些模糊,但那最清晰、最痛彻心扉的一幕,
却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他被“恩准”离开了靖王府,带着一身屈辱和遍体鳞伤。
他心有不甘,或者说,是还抱着一丝残存的、可笑的希望。他想去找容衍解释,想告诉他,
自己对他的好,对他的付出,都是真心的。他等在容衍必经的路上,一身落魄,狼狈不堪。
终于,他等到了容衍和柳公子并肩而来。他欣喜若狂地冲上前,想要抓住容衍的衣袖。
迎接他的,是容衍冰冷的目光和柳公子嫌恶的眼神。“哪里来的疯子?还不快滚开!
”柳公子厉声呵斥。容衍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仿佛多看他一秒都是对自己的玷污。那一刻,谢云深的心,彻底碎了。碎得连渣滓都不剩。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
人已经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原来,他离开靖王府后,不知怎地就得罪了权贵,被人陷害,
下药,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下场。在暗无天日的牢里,他受尽了折磨和凌辱。
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人,如今都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而容衍,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直到最后一刻,一杯鸩酒被强行灌入他口中,他才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死去。死前,
他唯一的念头是:若有来生,绝不与容衍再有任何瓜葛!他要远离这个男人,
远离所有利用和伤害他的人!他真的……重生了?谢云深躺在床上,
感受着体内重新流动的生机,感受着胸口虽然疼痛但真实存在的呼吸,一时间悲喜交加,
泪湿眼眶。上天有眼,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要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尤其是容衍!
那个将他视如敝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他闭上眼,前世的种种屈辱、痛苦、不甘,
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腾。恨意,如同深埋地底的毒草,遇水而生,疯狂滋长,
很快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不,不仅仅是恨。还有被辜负的真心,被践踏的深情,
以及……那一点点,早已被现实磨灭干净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残存的执念。
“容衍……”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百转千回的痛楚和决绝。这一次,
游戏规则,该变了。二冷夜决绝窗外的天色,在谢云深沉思之际,悄然发生了变化。
三更天的梆子声渐歇,东方天际隐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对他而言,
却将是告别过去、开启新生的第一天。他缓缓坐起身,动作间牵扯到胸口的伤处,
传来阵阵闷痛,但这痛楚,却远不及前世心碎时的万一。赤足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走到窗边,
推开那扇沉重的菱花格扇。清晨的微风吹入,带着初夏特有的湿润和草木清香,
驱散了室内一夜的沉闷。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角落里一棵老槐树的叶子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靖王府的清晨,依旧是这般压抑而沉寂,红墙黄瓦,雕梁画栋,美则美矣,
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困了他前世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前世,他在这里耗尽了心血,
最终却只换来了背叛和死亡。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让自己的青春和热情,
浪费在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身上。谢云深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充满了新生的力量和决绝的勇气。重活一世,他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他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长期的忧思和前世的折磨,
让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郁色。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他仔细地洗漱,将一身素净的里衣换下,
穿上一件半旧的青色长衫。这是他前世带来的衣物中,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便服。
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形容略显狼狈,但眼神中的颓废和卑微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和疏离。很好。他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张薄薄的纸,还有他这些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银票和散碎银子。这些,
是他与前夫君容衍“体面”离婚的全部本钱,也是他未来生活的依仗。
他仔细地将银钱分成几份,一部分贴身放好,一部分则准备用于打点下人,
确保他能顺利离开。至于王府里的那些财物,无论是他带来的嫁妆,还是这些年容衍赏赐的,
他一概不屑于带走。那些东西,曾经是他攀附权贵的工具,如今,他只想彻底摆脱。
一切准备就绪,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谢云深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先去了前院。
他需要见一个人——王府的老管家福伯。福伯是看着容衍长大的老人,
也是这府里少数几个还对他保留着一丝旧情的人。前世,他落到那般田地,也只有福伯,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塞给他过一个馒头。“福伯。
”谢云深走到正在院中指挥仆役打扫的老管家身后,微微躬身。福伯闻声回头,看到是他,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恭谨。“王爷……哦不,公子,您怎么起这么早?
”如今他尚未正式和离,名义上,他还是靖王容衍的正君。“福伯,”谢云深声音平静,
“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福伯打量了他几眼,只见他神色平静,眼神沉静,
与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讨好和小心翼翼的样子判若两人,心中暗暗称奇,却也不敢多问,
只应道:“公子请讲,老奴一定尽力。”“第一件事,”谢云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递给福伯,“这是我昨日寻来的伤药,你找个稳妥的人,天亮后给王爷送去,
就说……是我昨夜辗转反侧,想起王爷近日操劳,特意奉上的。他若是不收,或者问起别的,
你便说我已经想通了,日后定会安分守己,不再惹他烦心。”福伯接过瓷瓶,有些不解,
但还是点了点头:“是,老奴知道了。”“第二件事,”谢云深顿了顿,继续道,
“我打算今日便离开王府,另觅住处。还请福伯行个方便,在王爷面前周旋一二,遮掩几日。
待我安顿好了,自会派人送些银钱过来,答谢王爷这些年的‘照拂’。
”他特意将“照拂”二字咬得极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福伯闻言,手微微一顿,
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谢云深一眼。眼前的公子,似乎真的变了。往日里,别说主动离开,
便是求他多看一眼,怕是都要绞尽脑汁。如今,他却如此平静地说出要走的话,
仿佛离开这座金丝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公子……当真决定了?
”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嗯。”谢云深淡淡应了一声,“人各有志,
强求不得。”福伯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老奴明白了。
只是……王爷那边……”他有些担忧。容衍最近因为朝堂上的事,心情本就不好,
若知道公子要走,会不会……“无妨,”谢云深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
“就说我自己想通了,觉得在这府里拘束,想出去走走。王爷若是不允,我……便跪求他,
总能求得一个恩准。”福伯心中一惊。以他对自家王爷的了解,
若是知道公子是“跪求”着要走,怕是只会觉得他惺惺作态,说不定会当场发作。
但看公子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又不像。“公子,这……”“福伯,”谢云深抬眼,
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相信福伯的人品。有些事情,不必言明,彼此心里有数便好。
我不会为难王爷,王爷也无需为难我。”福伯看着他坦然的眼神,心中暗暗叹息。罢了,
既然公子心意已决,他也只能尽力而为。毕竟,跟着这样的主君,谁又能真正安稳呢?“是,
老奴知道了。公子放心,安顿之事,老奴会尽力周旋。”“多谢福伯。”交代完正事,
谢云深便转身回了卧房。他没有立刻去书房放置和离书,而是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等容衍回来。他倒想看看,当他看到那份和离书时,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
是愤怒?还是……不耐烦?他想象着容衍看到那纸“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时的反应,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前世,他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容衍不要休他。今生,
他偏要主动放手,决绝地离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
是书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以及容衍那熟悉而冷冽的声音响起。“何事?
”谢云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缓步向外走去。他知道,属于他的表演,
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输。三和离之书书房内,光线明亮。
容衍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书案前。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
腰间玉佩随着他翻动公文的手而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书案上堆满了各地呈报上来的军情急报和奏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香气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青铜镇纸下,
压着一份边境送来的紧急军务,似乎极为棘手,连素来从容的靖王,眉头也微微蹙着。
听到脚步声,容衍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冷淡:“何事?”谢云深走到书案前,
将手中的和离书轻轻放在镇纸旁边,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响。容衍翻动公文的手指一顿,
抬眸看向他,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和探究。“这是什么?”他拿起那份薄薄的纸张,
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熟悉的笔锋,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凌厉和决绝。“立书人谢云深,
与靖王容衍结缘三载,今性情不合,难以为继,愿立此和离书,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容衍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抬眼,
看向谢云深,眼神冰冷,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做什么?”谢云深垂下眼睑,
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王爷应该看得明白。这是和离书。”“和离?
”容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谢云深,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觉得在府里待得腻了,想出去寻个乐子?还是觉得本王给你的荣华富贵还不够,
想去别处攀高枝?”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怀疑,仿佛谢云深提出和离,
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胡闹。谢云深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王爷多虑了。
云深并非此意。只是……三年来,云深自认未能尽到人妻之责,反而多有惹王爷烦厌之处。
与其这样耗下去,彼此都不开心,不如就此分开,各自安好。”“惹本王烦厌?
”容衍猛地将和离书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谢云深,你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你的底气,
敢在本王面前说这种话?”他上前一步,逼近谢云深,强大的压迫感让谢云深几乎喘不过气。
前世,他就是在这种目光下,卑微地乞求着,却换不来一丝怜悯。然而,今生,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谢云深强迫自己迎上容衍冰冷的目光,
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乞求,只有一片清冷的疏离。“王爷息怒。云深所言句句属实。
当初云深倾慕王爷,不顾众人反对,一心只想与王爷长相厮守。可如今,云深累了,也倦了。
强扭的瓜不甜,王爷觉得呢?”“累?倦了?”容衍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眼神变得更加冰冷,“谢云深,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离开本王,你能去哪里?你能做什么?
”他伸出手,捏住谢云深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讥讽和暴戾:“别忘了,
你这辈子,都是本王的!就算本王不要你了,你也休想完好无损地离开!”下巴被捏得生疼,
谢云深却感觉不到丝毫屈辱,反而觉得可笑。前世的他,或许会因为这句话而心惊胆战,
会立刻跪下来磕头求饶。但今生的他,心境早已不同。他看着容衍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恶心。“王爷,”谢云深轻轻拨开他的手,
声音依旧平静,“时代变了。如今这世道,女子尚可抛头露面,经商立业,我一个男子,
难道就活该被困在你这方寸之地,做你的附属品,任你予取予求?
”“你……”容衍被他的话惊得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一向温顺听话的谢云深,
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还是那个将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的谢云深吗?“王爷若是不信,
大可以试试。”谢云深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绝,“这份和离书,我放在这里。
王爷若是不愿现在看,明日再来,它依旧在这里。至于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
“我的心意已决,绝不会更改。”说完,他不再看容衍那张阴晴不变的脸,转身,一步一步,
沉稳地走出了书房。将那片压抑、冰冷的空间,和他前世的噩梦,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容衍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份措辞决绝的和离书,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谢云深……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敢跟他提和离?他以为他是谁?
这三年来,他为他做了多少事?安抚朝臣,稳定后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声誉,
替他遮掩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那个柳元昊?是他教唆的?
一股怒火和强烈的占有欲,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容衍的心脏。不!
他绝不允许!谢云深,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他拿起那份和离书,狠狠地揉成一团,
甩在地上。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弯腰,将其捡起,展开,看着上面那熟悉的字迹,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来人!”他沉声道。立刻有侍卫在门外应声而入。“去查!
给我查清楚,最近谢云深都接触了些什么人!特别是那个柳元昊!还有,派人盯紧他,
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是,王爷!”容衍将和离书扔在桌上,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步。
谢云深的转变来得太突然,太诡异,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有一种预感,
如果他现在不采取行动,也许……真的会失去这个人。可是,谢云深刚才那番话,那副样子,
又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愤怒。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想离开他?不行!
他必须把他找回来!让他知道,他容衍的东西,从来只有他丢弃的份,
没有别人想要就能拿走的道理!至于那份和离书……容衍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团,
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谢云深,你想和离?除非……我死!
第二章 江南烟雨一姑苏新居谢云深离开了靖王府。他几乎是逃也似地,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没有带任何一件属于靖王府的物品,
连一个丫鬟仆役都没有带。他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旧衣,一些银钱,
以及……那个被他狠狠摔在地上、裂开一道缝隙的木雕小像。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出了那座象征着他前世悲剧的牢笼。外面的世界,阳光灿烂,天空湛蓝,
与他记忆中离开时的阴霾截然不同。他按照早已租好的地址,雇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径直前往江南。一路南下,车马劳顿,但他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远,那些关于权力斗争、阴谋算计的记忆,似乎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当他乘坐的马车终于驶入姑苏城时,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蜿蜒曲折,两旁是白墙黛瓦的民居,
屋檐下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酒旗招展,茶馆酒肆里传来阵阵说笑声。河道纵横交错,
乌篷船悠悠地穿梭其间,船娘唱着婉转的水乡小调。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栀子花香,温柔而惬意。这与京城那肃穆压抑的气氛,
简直是两个世界。谢云深的心情豁然开朗。这里,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他在姑苏城郊寻了一处临水的小院。院子不大,但收拾得颇为雅致。白墙灰瓦,
院角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杏树,此时正值初夏,绿叶成荫,遮天蔽日。院前有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偶有小鱼游过。河对岸是连绵的竹林,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
“就是这里了。”谢云深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用了化名,自称“谢舟”。
他继承了前世的部分记忆和学识,尤其擅长书画。凭借着这身本事,
加上他本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很快就在这个小镇上站稳了脚跟。他将小院略加修葺,
粉刷墙面,更换了破损的门窗,又在院子里种上了几株翠竹和一些花草。忙活了几天后,
小院焕然一新,充满了生机。他在门口挂上了一块亲手书写的匾额——“停云书院”。
“停云”,取自诗经“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也寄托了他远离尘嚣、暂时停驻的心境。书院开张了。起初,响应者寥寥无几。毕竟,
在这个时代,男子开书院授徒,本就不是寻常事,更何况,他收徒的门槛并不高,
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愿意学,他都愿意教。但谢云深并不气馁。
他耐心地教导着每一个来求学的孩子,无论是识字断句,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书画技艺,
他都倾囊相授。他态度温和,循循善诱,从不疾言厉色,对待每一个孩子都一视同仁。
渐渐地,“停云书院”的名声在小城里传开了。
人们惊讶于这位年轻先生出色的才学和温和的脾气,更欣赏他不分贫富、诲人不倦的胸怀。
前来求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不仅有镇上的,甚至还有从附近村镇赶来的。谢云深的生活,
变得忙碌而充实。每天清晨,他迎着朝阳起床,简单用过早膳,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备课,
授课,批改课业。午后,若有空闲,他便会读书、作画,或者听学生们讲一些镇上的趣闻。
闲暇时,他也会去镇上走走。隔壁的王阿婆是个热心肠的老人,
常常会送来自己刚蒸好的桂花糕或者青团,笑眯眯地拉着他聊天,把他当成了自家的晚辈。
巷口的船娘张婶,每次看到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若是有顺路,便会邀他一同搭船,
省去不少脚力。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他们喜欢听他讲那些有趣的历史故事,
喜欢看他挥毫泼墨时的潇洒姿态,更喜欢他耐心解答他们每一个幼稚问题的样子。下学时,
总有几个孩子会赖在他的院子里,不肯回家,直到家里人来催。江南的雨,
总是来得那么温柔。细雨如丝,缠绵不绝。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
听着雨滴敲打在屋檐和芭蕉叶上的声音,看着远处水乡朦胧的景色,谢云深的心,
从未有过的宁静。他几乎快要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那个叫容衍的男人,
忘记了他带来的所有痛苦和耻辱。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在江南水乡的温柔时光中,
慢慢流淌下去,平淡而幸福。二旧物惊心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半年。
谢云深的“停云书院”在当地颇有名气,他本人也成了镇上人人称道的“谢先生”。
生活平静得像院中的一潭春水,不起波澜。这天傍晚,谢云深批改完学生的课业,
正准备休息。书童阿福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先生!先生!
您看这是什么?”谢云深放下手中的朱笔,有些好奇地看着阿福手中的匣子:“这是什么?
”“是……是我今天下午在收拾后院那个废弃的杂物房时,无意中发现的!
”阿福献宝似的将匣子捧到谢云深面前,“里面好像装着什么宝贝呢!”后院的杂物房?
谢云深微微皱眉。他记得,自从搬进来后,那里就一直锁着,从未打开过。
那是前房东留下的,里面估计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旧东西。他接过匣子,入手颇沉。
匣子是上好的樟木所制,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锁已经锈迹斑斑,阿福费了老大劲才打开。匣盖掀开,里面铺着一层早已褪色的红绸。
红绸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对木雕小像。谢云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对非常粗糙的木雕,
刀法稚嫩,线条甚至有些生硬,能看出来雕刻者的手艺并不高明。两个小人儿并肩而立,
身形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男女的轮廓。男子的衣袍似乎是玄色的,女子的则是浅色的,
依偎在一起,神情模糊,却透着一种笨拙的亲密感。看着这对木雕,谢云深的心,猛地一抽,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是……这不是当年……那个少年送给他的吗?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伸出手,
想要去触碰,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猛地缩了回来,像是被那木雕烫到了一般。太熟悉了。
这对木雕,是他年少时,第一次收到容衍的礼物。那时候,他还不是高高在上的靖王,
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六皇子,被囚禁在宫墙之内,前途未卜。而他,谢云深,
也只是个普通的官宦子弟,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对那个在角落里默默读书的清瘦少年,
产生了一丝怜悯和好奇。他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阳光正好。那个少年,
也就是后来的容衍,红着脸,将这对精心雕刻了许久的木雕小像,塞到他手里,
声音因为紧张而结巴:“云深……这个……送给你。我……我刻了很久……希望你……喜欢。
”他当时只觉得好笑,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对着木头雕刻这种东西。
但他看着少年那双清澈而执拗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没有嫌弃木雕的粗糙,反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后来,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相守。
容衍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登上权力的巅峰。而他也从一个单纯的少年,
变成了靖王府里那个谨小慎微、委曲求全的正君。这对木雕,被他珍藏着,
放在了箱笼的最深处。他以为,那段记忆,连同这对木雕,都已经被前世的血与火彻底埋葬。
却没想到,它们竟然被带到了这里,隐藏在这废弃的杂物房里。是谁放的?是容衍的人?
还是……他自己?谢云深的心中,泛起一阵惊涛骇浪。他颤抖着手,捡起了其中一个小像。
木质的触感冰凉,雕工的粗糙感,一如当年。他翻过来,只见小像底座上,
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字迹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认的执着。愿与君同守山河。
落款是两个字,还有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年号。是容衍的名字。是他年少时的笔迹。
谢云深拿着木雕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股巨大的悲怆和荒谬感,瞬间席卷了他。
刻字的人,早已将当年的承诺抛诸脑后,忘了那个陪他出生入死、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而收礼的人,却像个傻子一样,将这段话,这句话,当真了。他用尽了自己的一生,
去守护那个承诺,去守护那个叫做容衍的男人。最后换来的,却是雪地里的休书,
是彻骨的寒意,是绝望的毒酒。“噗——”谢云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几下,
险些栽倒在地。“先生!先生!”阿福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扶住他。谢云深摆了摆手,
示意自己没事。他看着手中这对承载了他前世所有痴妄和痛苦的木雕,只觉得无比讽刺。
“愿与君同守山河……”多么可笑的誓言。多么讽刺的结局。他将木雕紧紧攥在手心,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中那个早已结痂的伤口,
被这对木雕,再次狠狠地撕开,鲜血淋漓。原来,他以为已经死去的心,
在看到这行字的刹那,依然会痛得如此撕心裂肺。原来,前世的种种,
并非一场无关痛痒的噩梦。原来,他对那个男人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
深到即使过了生死轮回,也无法彻底抹去。“先生……这……这是谁的东西?
”阿福战战兢兢地问道,不敢去看谢云深苍白的脸色。谢云深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木雕小心翼翼地重新用红绸包好,放回匣子里,然后合上盖子,上了锁。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埋葬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阿福,”他抬起头,看着书童,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去把库房里的箱子搬来。”“是,先生。”他需要一个地方,将这对木雕,彻底封存起来。
连同那段记忆,那个人,一起。他不能再让过去的阴影,笼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然而,他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已悄然转动。这对木雕的重现,不过是一个开始。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决心永不再相见的人,正带着满身的风霜和悔恨,踏破千山万水,
向他走来。江南的烟雨,依旧温柔。只是这片温柔的水乡,即将迎来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他平静的生活,也即将被彻底打破。
第三章 龙潭虎穴一暗流涌动自那日发现木雕小像后,谢云深沉寂了好几天。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必要的授课,几乎足不出户。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阿福几次想进去看看,都被他拒之门外。他时而呆呆地坐在窗前,
望着院中的老杏树出神;时而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却又一次次将纸揉成一团,
扔进纸篓;时而又会拿出那个被他重新锁好的木匣子,摩挲着冰冷的铜锁,眼神复杂难辨。
他的脸色很差,清减了不少,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憔悴。
眼底偶尔会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阿福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却又不敢多问。他隐隐感觉到,先生似乎遇到了什么非常困扰的事情,而且,
这件事,恐怕和那个送来匣子的人有关。谢云深的心里,乱成一团麻。那对木雕的出现,
彻底打乱了他平静的心绪。他以为自己可以彻底斩断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但现实却告诉他,
有些东西,并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那段记忆,那个人,早已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岂是区区半年时光就能磨灭的?尤其是当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前世的种种时,
他更是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容衍……那个男人,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前世,他看到的,
大多是容衍的冷漠、无情、猜忌和狠戾。他恨他入骨,怨他入髓。可是,
回想起最初相识的时候,那个在宫墙之内,默默读书的清瘦少年;那个偷偷塞给他木雕,
眼神明亮的六皇子;那个在他危难之时,不动声色地帮他化解危机的身影……那个容衍,
似乎又并非全然的冷酷。难道,他真的……只是一时被权力和柳元昊迷惑了心智?不!
不可能!谢云深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容衍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他的狠辣,
他的无情,他的掌控欲,早已在前世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可是,
为什么……他会保留着那对木雕?为什么会在他决绝地写下和离书时,
表现出那样的震惊和愤怒?甚至……在他离开后,还派人暗中监视?难道,
他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情?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生蔓延,
缠绕着谢云深的心脏。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无论容衍对他有过怎样的心思,无论那是不是所谓的“真心”,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前世的他,已经被这个人彻底毁了。他失去了尊严,失去了爱情,最终还失去了生命。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他必须远离容衍,远离所有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人和事!
他将那个木匣子,连同里面的秘密,一起锁进了书房最隐秘的暗格里。他要彻底忘记这件事,
忘记那个人。他努力让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上。批改课业,教授学生,读书作画。
他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然而,平静只是表象。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二暗卫寻踪京城,靖王府。自谢云深离开后,
容衍的生活,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混乱之中。他派出去监视谢云深的人回报,
谢云深并没有如他最初所想的那样,因为受不了离开的打击而回来找他,
也没有去投靠柳元昊。而是……消失了。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彻底没了踪影。这怎么可能?
容衍得到消息时,正在书房里审阅一份紧急的军报。他猛地将手中的朱笔狠狠摔在地上,
墨迹溅得到处都是。“废物!一群废物!”他怒吼道,脸色因为愤怒而显得异常狰狞,
“连个人都看不住!”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吓得瑟瑟发抖,
不敢抬头:“王爷息怒……谢公子……他似乎是刻意隐藏了行踪,
我们的人跟丢了……”“闭嘴!”容衍一脚踢翻案几,发出巨大的声响,“备马!
我要亲自去查!”他一刻也等不了了。谢云深的消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害怕,害怕谢云深真的就这么走了,害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找回他,
害怕……他真的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不!他绝不允许!他必须找到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容衍带着一队亲信护卫,连夜离开了京城,沿着谢云深化可能的路线追去。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包括密探、暗卫,甚至不惜花费重金悬赏。然而,江南水乡,
河道纵横,城镇密集,想要找一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谈何容易?一连数日,
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江南一带搜寻,却一无所获。谢云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让容衍更加焦躁不安。他派出去的人越多,搜查的范围越广,
却越是找不到谢云深的踪影,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难道……谢云深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容衍狠狠地压了下去。不!
他不会死的!他绝对不能死!如果谢云深死了,那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谢云深这个人,更是他一直以来深藏心底,
甚至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那份……执念。他烦躁地揉着眉心,坐在临时落脚点的书房里。
桌上的地图摊开着,上面用朱砂标记了无数个可能的地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正确的答案。
“王爷,”一旁的心腹谋士低声提醒,“谢公子心思缜密,又精通易容之术,
想要避开我们的追踪,并非难事。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思路。”“换个思路?
”容衍抬起头,眼神阴鸷。“是。”谋士点头,“谢公子为人聪慧,喜好书画,又擅长经营。
他离开京城,多半是想要一个清静的地方,远离纷争。江南……尤其是苏州杭州一带,
文人荟萃,或许……他会在那里。”“苏州……”容衍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
谢云深以前似乎提过,想去江南看看。“没错。”谋士继续道,“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排查苏州一带的可疑人员。尤其是……那些新近开张的书院、画斋。”容衍的眼神闪了闪。
这个思路似乎可行。“还有,”谋士补充道,“据我们安插在柳元昊身边的暗桩回报,
自谢公子离开后,柳元昊曾派人四处打探过谢公子的下落,但似乎并无下文。
或许……谢公子与柳元昊之间,并无暧昧?”容衍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如果谢云深离开他,不是为了柳元昊……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讨厌自己?
讨厌到连多待一刻都不愿意?这个猜测,比谢云深死了,或者投入别人怀抱,
更让他感到难受。“继续查!”容衍猛地站起身,“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王爷!”容衍在江南一带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
却始终没有谢云深的消息。他派出的暗卫,甚至已经开始排查一些偏远的小镇和村庄。这天,
他带着人来到苏州城外的一处小镇。这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依山傍水,民风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