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撕裂的雏菊与沉默的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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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还残留着金宝常用的那款蜜桃味护手霜的甜香,此刻却混合着轮胎焦糊味和我自己冷汗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濒临崩溃的味道。

我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导航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点,像一颗植入我视神经深处的恶意毒株,不断泵送着焦虑和不确定。

去,还是不去?

匿名信息。

一个混乱的旧区地址。

“来找我。”

这太像陷阱了。

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划开皮肤。

他们刚带走金宝,信息就来了。

他们想把我一并清除?

还是想看看我到底知道多少?

但我有选择吗?

报警?

那条“别报警”的警告像冰冷的金属丝缠绕着我的喉咙。

他们能光天化日之下精准掳人,意味着什么?

我不敢细想。

那片小雏菊布料软软地贴在副驾座椅上,像一个无声的、持续滴血的伤口。

引擎低吼着,车子驶出后巷,汇入下午将晚未晚的车流。

霓虹灯开始闪烁,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创新科技的LOGO——一片抽象化的、充满生命力的绿叶——正优雅地旋转,宣传着其最新的“基因优化健康套餐”。

那光芒投进车窗,在我脸上明明灭灭,像一种冷漠的嘲讽。

(环境渲染:商业霓虹与个人痛苦的对比)我避开主干道,下意识选择那些更狭窄、更昏暗的街道。

后视镜里每一辆跟随稍久的车都显得可疑。

我的神经末梢仿佛全部暴露在空气里,每一次喇叭声、每一个靠近的行人都让我肌肉紧绷。

记忆不受控制地倒灌。

那是去年冬天,暖气开得太足,窗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

金宝盘腿坐在地毯上,鼻尖沾着一抹钴蓝色颜料,正对着画板蹙眉。

“姐,你看这里,”她头也不回地叫我,声音带着点烦躁的鼻音,“明明是想画阳光下的海,怎么调出来都像阴天的泥潭。”

我放下医学期刊,走过去。

画布上是大片沉郁的蓝色,纠缠着灰绿,确实压抑。

“光呢?”

我拿起一支干净的画笔,蘸了点柠檬黄,在她调色盘边缘那一小坨快干涸的白色上点了点,“海上的光,不是铺天盖地的,是跳动的,像……”我一时词穷。

“像碎金子!”

她抢着说,眼睛一下子亮了,抓住我的手腕,“对对对!

碎金子!

姐你真是天才!”

她立刻把那点黄和白混合,迫不及待地抹上画布,动作大得差点打翻洗笔筒。

她总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像夏日骤雨。

而我,则习惯性地负责冷静和擦拭。

我弯腰捡起滚到地上的笔,看着她重新沉浸在色彩的世界里,侧脸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毛茸茸的,毫无防备。

我们如此不同。

我理性,秩序井然,相信数据和逻辑。

她感性,天马行空,世界于她是由色彩、气味和瞬间情绪构成的流体。

父母离开后,这种不同变得更加尖锐。

我被迫迅速长大,用医生的严谨规划一切,确保我们的生活能平稳运行。

而她,似乎永远停留在了某个被保护起来的、柔软的 interior世界里。

有时我会累,会对她那种不自觉的依赖感到一丝疲惫。

但现在,那只沾着颜料、曾经抓住我手腕寻求帮助的手,在哪里?

会不会正恐惧地攥紧?

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将我拽回现实。

我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差点闯了红灯。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想要挣脱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外科医生术前平复心情的方法:默数脉搏,深度呼吸。

但失败得彻底。

我的脉搏快得数不清,呼吸带着颤音。

旧区到了。

这里的楼宇低矮陈旧,墙面布满斑驳的雨水痕迹和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广告。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劣质燃油和某种若有似无的化学制剂混合的味道。

与市中心那种光鲜亮丽、被创新科技标志性消毒水气味笼罩的氛围截然不同。

这里像是被时代遗忘的角落,肮脏,却有种畸形的活力。

按照导航,车子最终停在一个狭窄的、仅容一车通过的巷口。

地址指向巷子深处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店铺,只有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画着抽象电路板的灯箱,勉强表明这可能是个修理电器的铺子。

就是这里?

我下车,环顾西周。

几个穿着邋遢的男人蹲在路边抽烟,浑浊的目光扫过我,带着审视和漠然。

楼上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和婴儿的啼哭。

(生活流叙事:插入环境音和无意义细节)我推开门。

门上的铃铛发出干涩嘶哑的“叮当”声。

店内比外面看起来更拥挤不堪。

各种废弃的电子元件、拆解到一半的屏幕、缠绕在一起的电线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无处下脚。

空气里是浓重的松香味、焊锡味和灰尘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来自工作台上那盏亮度可调的台灯,灯下坐着一个身影。

他背对着我,穿着宽大的黑色卫衣,兜帽拉起盖住了头,正埋头在一个电路板上,电烙铁在他手指间灵活地移动,发出细小的“滋滋”声,冒起一缕白烟。

“关门,今天不营业。”

他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有点闷,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沙哑,年纪听起来不大。

“我…收到一条信息。”

我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让我来这里找……”他动作顿住了。

电烙铁的“滋滋”声停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

台灯的光线划过他的侧脸。

他很年轻,可能二十出头,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下巴线条紧绷。

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我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丝毫欢迎的意思,只有警惕和审视,像某种在巢穴里被惊动的动物。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我白大褂口袋上别着的医生铭牌——刚才匆忙,我忘了摘下来。

“金医生?”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确认。

“你认识我?”

我的心提了起来。

“不认识。”

他回答得飞快,几乎有些粗暴。

他放下电烙铁,身体微微前倾,更清楚地暴露在灯光下。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搭在工作台上的手指,有着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

他在紧张?

还是……他的视线越过我,猛地投向店铺角落里一个闪烁着蓝色指示灯的旧路由器。

那蓝光很微弱,在昏暗的店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的反应却剧烈得骇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样猛地一颤!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压抑的、被呛住似的抽气声。

他猛地抬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带倒了椅子!

椅子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他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搐,像是正在抵抗某种巨大的、内部的痛苦,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

那场景诡异又骇人,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疾病发作。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零点几秒,医生的本能随即压倒了一切。

“你怎么了?”

我快步上前,试图靠近他,“我是医生!

让我看看!”

“别…过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另一只手胡乱地在工作台上摸索着,猛地将那个闪烁着蓝光的路由器扫落在地!

啪嗒一声,蓝光熄灭了。

几乎是同时,他紧绷的身体像突然断线的木偶,猛地松懈下来,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一个噩梦中挣脱。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店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我的心跳一样响。

他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惊魂未定,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向我,里面之前的警惕和审视被一种更深的东西取代——是恐惧,还有一丝…狼狈的羞耻?

他避开我的目光,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他。

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自己撑着地面,哑声开口,带着一种近乎防御的凶狠:“看到了?

这就是找你来的原因。”

他喘了口气,抬起眼,目光首首地盯在我脸上。

“他们抓你妹妹,是因为他们搞错了对象。”

“你才是他们一首要找的那个‘原初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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