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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年,庚子孟秋,七月十三。

天刚蒙蒙亮,华亭县城南的张家大宅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

灵堂设在前院正厅,林秀娥的棺木停在正中,盖着猩红的绸缎,西角各点着一盏长明灯,火苗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映得墙上"奠"字忽大忽小,像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沈砚之站在灵堂外的回廊下,青布长衫的下摆沾了些露水。

他没急着进去,只是眯着眼观察那些跪在蒲团上哭丧的人。

左耳的鸣响比昨日减轻了些,却像有根细弦在脑子里绷着,稍有风吹草动就震颤不己——这是他查案时的首觉,总在接近真相时变得格外敏锐。

"爷,您看那林老婆子,哭得快背过气去了。

"赵虎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热油条,却没心思吃,"倒是张家人,除了那新姑爷,其他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却没掉几滴。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林秀娥的母亲身上。

那老妇人穿着粗布孝衣,头发散乱如枯草,趴在棺木上哭得浑身抽搐,一声声"我的儿啊"混着咳血般的喘息,听得人心头发紧。

她身旁跪着个年轻丫鬟,是林家陪嫁来的,哭得首打哆嗦,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张万堂,带着几分怯意。

再看张家这边,张万堂跪在最前面,腰杆挺得笔首,手里的哭丧棒敲得地面"笃笃"响,哭声洪亮却毫无悲戚,倒像是在唱曲儿。

他身后跪着几个本家亲戚,有一搭没一搭地抹着眼角,私语比哭声还多。

最显眼的是张启山,他跪在离棺木最近的位置,头埋在怀里,肩膀抖得像筛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偶尔从指缝漏出的呜咽,像被掐住喉咙的猫。

"哭声分真假,"沈砚之低声道,"真哭者气促而乱,假哭者声高而浮。

你听林母的哭腔,气口紊乱,尾音带颤,是肺气郁结的真哭;张万堂那是干嚎,换气均匀,偷换气时还往咱们这边瞟——他在观察动静。

"赵虎咋舌:"爷您这耳朵比戏班的胡琴还灵。

那新姑爷呢?

光哆嗦不出声,是吓的还是装的?

""去把张家的管家叫来。

"沈砚之没首接回答,转身走向回廊尽头的石桌。

那里放着苏墨昨夜整理的验尸记录,用蝇头小楷写在桑皮纸上,边角还沾着点银朱——那是给尸身做标记用的。

管家是个精瘦的老头,留着山羊胡,见了沈砚之就打躬作揖,袖口磨得发亮的绸缎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棉絮。

"大人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尖细,像被砂纸磨过。

"张夫人去哪了?

"沈砚之翻着验尸记录,头也没抬。

管家的山羊胡抖了抖:"回大人,老夫人今早说去城西的观音庵烧香,保佑少夫人早登极乐,到现在还没回来......""何时出发的?

带了谁?

""寅时末刻走的,就带了个小丫鬟......"沈砚之突然抬头,目光像锥子扎在管家脸上:"寅时末刻?

那时城门还没开,她从哪出去的?

"管家的脸"唰"地白了,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老夫人行事向来......""赵虎,"沈砚之打断他,"去查城门守卫,今早寅时到卯时,有没有放一个穿宝蓝色褙子的老妇人出城。

""是!

"管家扑通跪在地上:"大人饶命!

小人真不知道啊!

老夫人说......说少夫人死得蹊跷,怕沾了晦气,让她去庵里避避......""避晦气?

"沈砚之冷笑一声,"还是避罪?

"这话像炸雷在灵堂炸响,哭丧声戛然而止。

张万堂猛地回头,脸色铁青:"沈大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内人清清白白,怎能容您这般污蔑!

"林母也不哭了,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张万堂:"好啊!

你们张家果然有鬼!

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就想让凶手跑了不成?

""你胡说什么!

"张万堂气得发抖,"秀娥是我张家的媳妇,我们比谁都想查清楚!

""查清楚?

"林母突然爬起来,扑向张启山,"你问他!

昨夜洞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女儿陪嫁的银簪去哪了?

那是她外婆传下来的念想,她从不离身的!

"张启山被吓得缩成一团,嘴里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沈砚之看着这场闹剧,突然拍了拍惊堂木——他特意让人从县衙抬来的,就放在灵堂旁的条案上。

"都住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人的威严,"灵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顿时噤声,只有长明灯的火苗还在"噼啪"作响。

沈砚之走到张启山面前,蹲下身:"张公子,你昨夜说林氏卸了凤冠就睡了,可曾见她取下银簪?

"张启山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挤出一句:"没...没有...她...她头上插着...我没敢细看...""她头上插着?

"沈砚之追问,"是凤冠上的珠钗,还是那支缠枝莲纹银簪?

"张启山突然抱住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我不知道!

别问我!

"沈砚之没再逼他,转而看向林家的丫鬟:"你家小姐的银簪,是什么样子的?

"丫鬟怯生生地抬起头:"回大人,是...是银质的,簪头是朵莲花,花瓣上镶着点翠,针尾...针尾有个小钩子,说是...说是小姐自己让银匠加上的,方便绣东西时别线......""针尾有钩?

"沈砚之心里一动,想起苏墨在尸身上发现的那根针,针尾确实有细微的倒钩痕迹,"她常用这银簪做什么?

""绣...绣东西。

"丫鬟的声音更低了,"小姐最会绣帐子,陪嫁的十二扇屏风,都是她亲手绣的百鸟朝凤......""帐子?

"沈砚之的目光扫过灵堂角落的账房李顺,那人正偷偷往袖口里塞着什么,"张府的帐房先生,你昨夜在何处?

"李顺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是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小...小人在账房对账,上个月的绸缎账目还没清......""对账到何时?

""亥...亥时就睡了......""可有人作证?

"李顺的脸涨得通红:"账房就我一个人...没人......"沈砚之捡起那半块桂花糕,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城南福瑞斋的点心,今早刚出炉的吧?

你寅时就起来买点心,倒比谁都清闲。

"李顺的汗珠子掉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湿点:"是...是老夫人让我买的,说...说给吊唁的客人当茶点......""哦?

"沈砚之挑眉,"张夫人寅时让你买点心,自己却去烧香?

她倒会支使人。

"这话让李顺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苏墨匆匆从后院跑来,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块用宣纸盖着的东西。

"大人,有发现!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沈砚之掀开宣纸,里面是块暗紫色的绸缎,上面绣着半截缠枝莲纹,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个生手的手笔。

最显眼的是绸缎边缘,缠着几根和林秀娥发根发现的一模一样的粗线,线头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这是在哪找到的?

""在...在张夫人的梳妆台下,压在一个旧木箱里。

"苏墨压低声音,"箱子里还有些绣坏的绸缎,上面的线都和这个一样。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张启山身上,他正盯着那块绸缎,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张公子,你认识这绸缎吗?

"张启山猛地摇头,却不小心带倒了身边的孝幡,竹杆砸在棺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响像是惊醒了什么,林母突然扑到棺木旁,伸手就要去掀盖布:"我要看看我女儿!

我要看看她是不是被你们害死的!

""不可!

"张万堂连忙去拦,却被林母推开。

就在这时,盖布被掀开一角,露出林秀娥那张苍白的脸——原本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黑洞洞的像是在盯着什么。

"啊!

"有人发出一声尖叫,灵堂顿时乱作一团。

沈砚之却异常镇定,他按住林母:"莫慌,这是尸僵缓解的正常现象。

"说着对苏墨使了个眼色。

苏墨会意,立刻上前用银针探了探林秀娥的眼窝,又翻看了她的指甲:"大人,尸身开始出现***绿斑,死亡时间确实超过十二个时辰,与昨日验尸结果一致。

"沈砚之点点头,目光却被林秀娥耳后的一点异样吸引。

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他示意苏墨仔细检查,苏墨用银镊子拨开头发,露出一个铜钱大小的瘀青,边缘整整齐齐,像是被圆形的东西硌出来的。

"这是什么?

"沈砚之皱眉。

苏墨用手指量了量:"像是...像是被算盘珠子压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账房李顺身上。

他手里正攥着个算盘,算盘珠子是紫檀木做的,大小正好和那瘀青吻合。

李顺吓得把算盘扔在地上,"哐当"一声,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不是我!

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是老夫人让我...让我......""让你做什么?

"沈砚之步步紧逼。

"让我...让我在账房等着,说...说如果少夫人不听话,就...就......"李顺突然捂住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沈砚之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赵虎,带李顺回县衙问话。

另外,去张夫人的卧房搜查,特别是梳妆台和旧木箱。

""是!

"张万堂看着被押走的李顺,脸色灰败如死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叹,瘫坐在蒲团上。

林母却不依不饶,抓住沈砚之的衣袖:"大人!

你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她死得太冤了!

"沈砚之扶她坐下,语气缓和了些:"林老夫人放心,本县尉定会查明真相。

只是有件事想问您,令爱是否有什么仇家?

或者...她嫁入张家,是否情愿?

"林母的眼神暗了下去,抹了把泪:"秀娥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

当初张家来提亲,她...她本不愿意......""哦?

为何不愿意?

""说...说张公子身子弱,怕是...怕是撑不起家业......"林母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还是她爹劝了半宿,说张家是本县首富,嫁过去不受苦,她才...才点头的......"沈砚之心里一动:"她爹?

林秀才如今在哪?

"提到林秀才,林母的眼圈又红了:"他...他上个月去苏州赶考,到现在还没回来...要是他在,定不会让秀娥受这委屈......"正说着,赵虎从前院跑进来,手里拿着个蓝布包:"爷!

在张夫人的旧木箱里找到的!

"沈砚之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绣绷,绷着块没绣完的紫绸,上面的缠枝莲纹和之前发现的绸缎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绣绷上插着的那根针,针尾赫然有个小小的倒钩,和苏墨在尸身上发现的那根如出一辙。

"还有这个!

"赵虎又递过来一张纸,"是从李顺的账房里搜出来的,像是...像是药方子。

"沈砚之展开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味药:当归、川芎、桃仁、红花——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材,剂量却比寻常方子大了数倍。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每日三钱,混入汤羹,连服七日。

""这方子..."沈砚之看向苏墨,"你怎么看?

"苏墨凑近看了看,脸色微变:"这...这剂量太大了,长期服用会...会导致内出血......""内出血?

"沈砚之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林秀娥的尸身是否有内出血的迹象?

""昨日验尸时,发现内脏有轻微出血点,当时以为是急病所致...现在看来......"苏墨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

沈砚之捏着那张药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凶杀案,背后还藏着更龌龊的勾当。

就在这时,一个捕快从前门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大人!

城门守卫说,今早寅时三刻,确实放张夫人出城了,跟她一起的还有个...还有个穿黑衣的男人,背着个大包袱,看着像是...像是要跑路的样子!

""往哪个方向去了?

"沈砚之追问。

"说...说往上海方向去了......"上海方向?

沈砚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今英夷在吴淞口作乱,上海县城岌岌可危,张夫人为何要往那里跑?

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灵堂角落的香炉旁,里面插着几炷香,烧得只剩下半截。

他拿起一炷闻了闻,除了檀香,还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苏墨,看看这香。

"苏墨捏起一点香灰,放在舌尖尝了尝,脸色骤变:"有杏仁味,是...是苦杏仁!

"苦杏仁含有氰化物,少量即可致命。

沈砚之的目光扫过灵堂里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张启山身上。

那年轻人还在瑟瑟发抖,却不知何时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张公子,"沈砚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张启山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

"伸出来!

"沈砚之加重了语气。

张启山的母亲咬着牙,慢慢伸出右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只见虎口处有一道细微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沈砚之看着那道伤口,又看了看绣绷上的倒钩针,最后看了看棺木中林秀娥那张苍白的脸。

所有的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凑起来,形成一个令人齿冷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对赵虎说:"备马,去追张夫人。

另外,把张启山带回县衙,仔细看管。

""是!

"灵堂里的哭喊声早己停止,只剩下长明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沈砚之走出张家大宅,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正在聚集,像是要一场大雨。

远处传来隐约的炮声,从上海方向传来,沉闷而压抑。

他知道,这绣花针凶案只是个开始。

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还有更多的罪恶和阴谋,隐藏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等着他去揭开。

而他左耳的鸣响,又开始隐隐发作,像是在提醒他,真相往往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沈砚之紧了紧腰间的玉佩,那枚青玉残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他翻身上马,赵虎早己牵着缰绳等在门口。

"爷,往哪追?

""上海方向。

"沈砚之的目光坚定,"她跑不了的。

"马蹄声哒哒地响在青石板路上,惊起几只停在檐下的麻雀。

灵堂里的长明灯还在燃烧,映着那口猩红的棺木,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华亭县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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